因他沒有及時回複,司機也很耐心。
在這熱鬨的街頭,他們這一人一車的對峙可謂是備受矚目,引來不少路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
段箏隻好答應了,他笑著說:“那煩請江先生先行,我稍後就到。”
“回見。”得到滿意的答複,司機緩緩合上了車窗,黑色保時捷很快消失在夜色深處。
隨後,雪夜賞了許久,他們等了半天卻都沒等到該出現的人。很明顯的,他們被人放鴿子了。
意識到這點後,江先生的臉色很難看,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般陰沉,令所有妄圖想與之攀談的賓客,都不禁望而卻步。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邊,他們找到了對方隨口留的私人聯係方式,加上了之後,發現好像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對方一開口就是:“先生,辦卡嗎?”
江擎宇一開始還不知道真相,他眉峰緊鎖,回了一句:“你為什麼失約?你在賣什麼卡?”他其實想說,我兒子花錢養你還不夠嗎?現在居然還敢向他推銷產品,這種光有漂亮臉蛋、內在卻俗不可耐的窮酸男人,他不懂兒子是怎麼看上的。
對方似乎是沒領悟前半截,於是隻回複了後一半,長長的留言劈裡啪啦霸占了整個屏幕:“辦卡,自然是健身房的卡!先生,我看您的頭像就知道您也是一傑出的成功人士,而成功人士除了自信的風度還需要什麼,那自然是偉岸的身材——身材管理是成功人士的標杆,試問一個人如果管理不好自己失控的身材,那還怎麼管理自己失控的人生,管理好自己失控的職場生涯。相信我,本店擁有齊全的健身器材和經驗豐富的私人教練,隻要您願意辦理半年卡,您就能體會到何為揮汗如雨、腹肌增長的強烈快.感,隻要辦理一年及以上卡,您就是本店的專屬超級至尊豪華的黃金會員,健身房所有教練任你挑選,還等什麼,快來加入啊!!”
“不要猶豫!你的腹肌不等人!!”
含金湯勺長大的貴公子第一次被營銷號給震懾住,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對勁的微妙感。他手指下滑,不是很熟練地點入這個號碼的朋友圈,發現裡麵全都是九宮格,不是黑黢黢的健身器材,就是衣衫單薄的肌肉男。
還有一張疑似本人的大頭照。
這下子,貴公子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越看越氣,直接把手機關了。繼離職向他兒子賣慘、導致父子離心後,那個漂亮狡猾的男人又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不過,這到底是個人情社會,段箏拒絕給他聯係方式,隻能短暫地戲弄他一下,他依然能通過各種途徑和手段獲取,比如職場,比如學校。
他甚至從那個家長群裡,將真人給扒拉出來了。
他冷笑一聲,點進去看。
很好,這個應該是本人無疑了。頭像規規矩矩,是一盆頭頂長著一朵粉色小花的植物盆栽,有一隻白淨的手拎著小水壺入鏡,透出歲月靜好悠閒的感覺。
對方的朋友圈沒有什麼“三天可見”、“半年可見”等的限製,很順暢就能瀏覽完所有的信息,不是曬植物就是曬狗,還有曬自己製作的衣服。如他所料,對方就是一個平平無奇、性格無趣還沒什麼錢的男人,這種朋友圈遮不遮都一樣。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覺得這種平庸表象並不真實,仿佛隻是一層溫柔虛假的偽裝。對方既然敢戲耍他,那其內心必然像岩漿一樣火熱豐富,心思應該玲瓏多竅,否則也不會單靠一些柔情溫馨的小手段,就輕易攏住了兩個本該向往花花世界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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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狗,養你何用,連迷路的主人都找不到。以後就叫你小廢物算了。”段宜恩單手捏著狗脖子,無視對方無辜的小眼神,惡狠狠地訓斥道。
他手裡拿著段箏的一些小東西,剛剛放到狗鼻子底下讓它聞,蠢狗聞了幾下,似乎是熟悉的味道刺激了它,它興衝衝地亂吠了幾聲,隨後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跑進了人群。
以為見到曙光,兩個少年大喜過望,結果卻看到那自家的蠢狗,在一隻同樣穿棉襖的貴賓犬麵前搔首弄姿,還不忘打了個滾,諂媚地吐舌頭,他們當即大怒。
貴賓犬的主人是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孩,似乎被小廢物的熱情給嚇到了,半天不敢動,但看到兩個俊俏的少年齊齊趕來後,她的臉色當即就紅了,說:“原來這是你們的狗呀。哪怕它不咬人,可你們應該牽繩子的。”
段宜恩臉色難看,很不願意承認這狗是自己養的。礙於要找自家迷糊走丟的大人才是緊急的事,他隻能抱起狗,不顧對方嗚嗚亂叫,強行栓上狗繩,然後拒絕了女孩委婉索要聯係方式的事,繼續尋找了起來。
這附近緊挨著廣場,人潮實在太多了,外加此時大廈外放起了煙火,大廈內的人也都跑出來看熱鬨。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中,人與人之間更是摩肩擦踵。
這街上的人同身高的男人很多,皮膚白皙又穿黑色大衣更是比比皆是。
在茫茫人海中,漫無目標地尋找一個人,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明明時間才流逝了五六分鐘,但他們卻覺得過去了很。恍惚間,聽到街角有人報案說,剛剛有落單者遭到了搶劫,他們心驚肉跳,總擔心那個纖細瘦弱的男人會不會也出事了?而且這裡離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對方的錢包在他們身上,身上估計就幾塊錢零錢,連打車回去都做不到。
他就不該抽走對方的手機。江寒英苦笑了一下,情緒充滿懊悔,他更怪自己為什麼沒把人看牢。
就在他沮喪停下腳步的時候,卻突然在電話亭附近聽到了一個熟悉清越的聲音:“怎麼打不通呢,這可是我最後一枚硬幣了。”
他愕然,猛然回身。
果然在那個狹小的密閉空間,看到那人長身玉立的影子,他們先前無數次的從此處路過。電話亭內暖融融的燈光打在對方白淨的臉龐,連長長的眼睫毛都像是鍍上了一層暖意,與外麵寒冷的雪夜似是兩個世界。這就是所謂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麼?
這時候,男人也看到了他,那被歲月優待的溫柔眉眼瞬間染上一層久等不見的委屈。哪怕明明是他自己走丟了,而他們擔心地四處找,男人自己卻先委屈上了。
江寒英心中本有千言萬語,一看到對方那表情,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了,隻有一種還好這個人平安無事的歎息,整個人也徹底放鬆下來。他有些無法想象,如果這個男人真的走丟了,出事了,他會遭遇什麼樣的打擊。
“下次彆到處亂跑了,知道了嗎?”
仗著身高優勢,他上前一步,將人一把抱住。
他還沒來得及聽到回複,一個裹挾著火氣的大嗓門就響起,還有嚓嚓嚓的踩雪而來的腳步聲和幾聲破壞氛圍的狗吠:“你乾嘛呢!乾嘛呢!”
語氣震天響,活像是捉奸。
江寒英趕緊將人放開,禮貌又懂事地退開一個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