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的樣貌是萬裡挑一的俊朗,曾經的她也心動過,但後來就果斷放棄了,因為秦驍是臣,為人臣子的一輩子都隻能做臣,她嫁過去就算混得再好,最多也隻能被朝廷賜為一品夫人。
一品夫人這種頭銜,怎麼比得上皇貴妃甚至是皇後呢。
況且她知曉上一世發生的事,上一輩子秦驍娶了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但小兩口婚後的日子並不幸福。因為鳳帝駕崩後,邊境的野心起來了,頻頻發生戰亂,秦驍不得不常年在外征戰,與家裡聚少離多,一年都未必能停留一個月,哪怕是為了保家衛國。可對於獨守家中的女子來說,嫁給這樣的男人,日子豈不是如同守活寡一般枯燥無味嗎?
盛寶琴當時就無比慶幸自己的選擇,哪怕她上輩子落得的下場也沒好到哪裡去。但她堅信,這輩子有她輔助七皇子,七皇子一定能混得與前世截然不同。
因為上一輩子,如果沒有盛寶箏的橫空出世,七皇子距離皇位本來就一步之遙,她也距離皇貴妃就一步之遙。曾經那麼近,幾乎唾手可得,讓她怎麼能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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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總決賽,門票收得貴,效果自然也得不同凡響。
盛寶箏不僅搞了個盛大的開幕式,請了京城腳下最受人追捧的淸倌兒獻曲,還有精彩絕倫的歌舞表演,還放了好幾個禮炮,非常令人震撼。
還精心安排球員采訪的環節,每個人都會對場內的觀眾說幾句話,聊聊自己怎麼看待這個賽事的,有沒有信心贏得比賽,如果拿到魁首的三千銀兩,隊伍打算怎麼分呢,你家中是否娶妻了雲雲,一個個都是民眾甚為關心的問題,權當是勾起群眾熱情的前戲,果然吊足了胃口。
每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大鳳階級意識頗為濃厚,但此時此刻在球場上,人人歡呼起來的聲音,你都完全分不清哪些屬於庶民,哪些屬於士族。
白雲學院隊,在秦驍的帶領下,一如既往的發揮勇猛,不僅俘獲了京城萬千少女的芳心,還強勢踢進了奠定勝局的一顆球。
全場的歡呼刹那達到了頂峰,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都在喊秦驍的名字。
秦驍慢慢伸回腳,一個時辰的奔跑,讓他臉色潮紅,鼻尖上泛起細細密密的汗珠,外加身材矯健,濃密的眉毛卻微微舒展,那股獨屬男兒的陽剛氣,帥得人不要不要的。
本來京城盛行花美男,士族之間有鼓勵服用寒食散的跡象,因為服用了寒食散,俊美的男子肌膚會出一身晶瑩的汗,顯得皮膚水靈。若披頭散發,身穿寬袍大袖,那身姿飄逸如仙,男女老少甚愛之。
這寒食散毒性非常,會慢慢掏空人的軀體,長期服用會減壽,患上各種病痛,但他的好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變得美。
於是連公主駙馬都無法抵禦寒食散的誘惑,這風氣本該愈演愈烈,逐漸滲入世家大族,最後慢慢上行下效,影響民眾審美,卻被盛寶箏突如其來舉辦的蹴鞠杯給打亂了。
那些飄逸美男子踢球美,實力卻不行,第一輪海選就被淘汰掉了,完全沒有機會出場。留下的都是陽剛美男子,比賽一連兩個月,看習慣了秦驍這等少年風姿,民眾審美又硬生生被掰回來了。
拿著三千兩銀票,盛寶箏笑得燦爛,張開手臂迎向冠軍隊伍,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道聖旨給打亂了。
他和魏紫延都懵了。
不知道是兩人中又出了內鬼,有人將他們的胡話上達天聽了,還是鳳帝本來就有此意。
如他所願,鳳帝真的親至了,雖然是微服私訪,所以不便現身,但他也托了口諭,命人給予賽事魁首和舉辦方盛寶箏等人獎賞。這相當於民間得到了官方最高權力的肯定,所有人都受寵若驚,口稱“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王的蒞臨意義非凡,不僅給第一屆京城蹴鞠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也讓這個賽事徹底載入史冊。
落幕好幾個月,民眾聊起來都依然意猶未儘。
大家都在說,這蹴鞠杯如此好玩,盛世子為何隻舉辦一屆,還是四年一屆,習慣了如此熱鬨的東西,乍然回歸平淡如水的生活,民眾們怎麼受得了呢。其他人也在說,這麼掙錢的東西,還有了帝王的首肯,堪稱一個躺著都來錢的聚寶盆,現在全京城乃至周邊地區的人沒事都在踢蹴鞠了,盛世子隻撈一筆,幾年舉辦一次還有什麼搞頭。
盛寶琴也這樣想。
她萬萬沒有想到,盛寶箏這廝說的“四年一屆”居然沒有說胡話,蹴鞠這玩意兒那麼掙錢,正常人不應該想著長長久久的舉辦下去麼?盛寶箏卻是來真的,四年才舉辦一屆,比科舉考試還多出一年。
物以稀為貴,那從此以後每一次誕生的蹴鞠魁首,名氣豈不是等同於狀元榜眼和探花?她這個嫡弟捧人的手段果然與眾不同,難怪上輩子秦驍會同他交好,還擔心自己手持兵權會功高震主,心甘情願駐守邊疆。
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如今盛寶箏的言出必行,卻打亂了她的計劃,因為她在雀台附近盤下了一座客棧,隨著熱鬨的賽事結束,原本雀台周邊暴增的人流量全退去了,回歸成了原本寬敞僻靜的普通地方。
因為雀台場地修建非常合理,時常被朝廷或者其他商賈租賃,用來練兵或者舉辦一些文娛活動,所以哪怕四年不開張,盛寶箏也不會虧本,甚至還有人上趕著替他保養場地。
可她就不一樣了,她的客棧就指望著人流量。
如果人流量變少,那還有什麼盈利的空間,所以蹴鞠杯的落幕,帶給她的改變最大,她的客棧前從門庭若市漸漸變成了門可羅雀。哪怕她再大方加入靈泉水,但能帶來的回頭客依然很有限。因為不搞蹴鞠了,這個地方沒什麼熱鬨可看,平民百姓為何還要沒事千裡迢迢趕到這裡。
她的客棧盈利變少了,最直接的連鎖反應就是她無法繼續供應在城門口施粥的投入。可是施粥行為才進展沒多久,人人都念著七皇子的好,一旦突然停止,那些習慣了每日去領粥的城外貧民就會抗議,很容易就會有“七皇子假仁假義”、“騙取好名聲”的坊間流言出現,所以為了七皇子和她的未來著想,盛寶琴硬著頭皮也要維持下去。
可實在沒有銀兩,城門口的粥,漸漸從濃稠、摻肉沫的小米粥,到寡淡稀釋的清水粥,再到難以咀嚼下咽的黍米粥,最後去粥桶裡攪拌,居然隻舀出了米湯,幾顆粥粒都見不到。
如果沒有經曆過落差,貧民們還沒那麼失落。
正因為經過落差,他們才更生氣,更彆提盛寶琴之前施粥不加篩選,一些懶漢為了能喝粥,天天扮貧民。這些人,一旦受了委屈,也是群體中最為理直氣壯的存在。
一時間各種流言都冒了出來,七皇子的名聲好了一個月,再度被打回從前,甚至更加難聽。盛寶琴純屬一片好心,卻無意之中好心辦了壞事。
看著七皇子對她的態度從敬重到冷漠,她慌了神,趕緊站出來對民眾說,這施粥都是她一個人的主意。七皇子被陛下關禁閉,好好地在皇子府內靜思休養,是她這個婦道人家自作主張,張羅了這件事。
結果說七皇子靠側妃嫁妝賺取名聲,靠一個女人養活的流言反而更甚囂塵上了,名聲更加不堪。
這其中不乏有兩位皇子的手筆,但七皇子依然氣得冷落了她,很大程度上有遷怒的成分。無論她後來怎麼樣在食物和釀製的酒水裡摻靈泉水,七皇子照吃不誤,卻再也不踏入她的房中,她再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以至於產生無限懊悔的情緒。
當然這都是後事了,回到決賽那一日。
待將賽事的尾聲一切理完,不知不覺間,國公府又到了萬籟俱寂的深夜時分。
盛寶箏泡完腳就上了床,小狐狸已經自發的躺在被褥之上,蜷縮起一個角落,這一個多月,它就沒有在庭院裡睡過。
盛寶箏把小狐狸抱在膝蓋上,不顧對方的掙紮,仔細查看對方的傷口,滿意道:“真好,你的傷口已經好了。”
也許是夜晚,月光柔柔的灑進來,少年星眸生動,聲音也格外溫柔,一笑起來頰邊就出現一對小酒窩。小狐狸也沒再反抗,就這樣被摟在懷裡。
距離少年的臉龐隻有一寸,他能清楚的看清對方臉上的粉色絨毛。作為鳳帝之子,少年姿容無疑是出色的,用清秀可愛形容半點不為過,此刻因為準備歇息,隻穿了單薄的衣衫,頗有些引人遐想。
幾百年來,他從未和人如此近距離相處過。
它渾身僵硬,無法維持日常的冷漠,但又怕被機敏的少年看出端倪——它不太清楚正常的寵物被抱起來該是什麼樣的,隻好軟軟的趴著,腦袋擱在對方的脖頸處。
此刻非常安靜,透過光潔的皮膚,都能感受到對方頸側下血液流動的聲音。然後不出三秒鐘,小少年一邊霸道地壓著他,一邊小小的鼾聲如雷貫耳。
殷鳳淵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他化為了原形,月色下的男人容顏宛若玉石雕刻而成,極儘華美,他劍眉入鬢,鳳眸微斂,掩住長睫下的一絲湛然,眼角的紅痣添了幾分勾魂。
他神色淡淡,眸如冰雪,卻反客為主,將睡得死沉死沉的少年撈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