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珠拿到了蘇嫣初的那把頭發, 徑直往陸棠樺的屋子裡奔,可一到屋前,她又猶豫了, 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不知不覺, 暗夜已過,晨曦初顯。熬了一夜的蘇念珠覺得自己的腦袋又沉上幾分,這是感冒加重了。
她伸手裹緊身上的鬥篷,細細戴上氈帽。
“吱呀”一聲, 房門突然被打開,孫天琊踏著晨色, 提著藥箱出來。
蘇念珠一愣, 喚道:“沈太醫?”
孫天琊轉身,看到身上浸著濡濕冬日晨間寒意的蘇念珠,“娘娘怎麼在這?”
“路, 路過。”蘇念珠將頭發往身後藏。
孫天琊頷首道:“我來看看陛下。”
蘇念珠臉上露出焦色, “他怎麼了?”
“三天三夜, 滴水未沾, 自然熬不住。我用銀針將他紮暈後, 給他灌了一碗人參湯, 如今人正在裡麵睡著。”
蘇念珠踮腳, 透過孫天琊往裡一看。
果然是睡著, 還躺在地上呢。
“就不能挪到床上去?”蘇念珠指了指陸棠樺。
孫天琊道:“提不動啊,再者若是移位太重,將陛下弄醒了,那碗好不容易灌進去的人參湯就廢了。”
蘇念珠:……行叭。
孫天琊背著藥箱走了, 蘇念珠提裙步入房間。
屋內燒著炭盆,不算太冷, 蘇念珠將被褥從臥床之上拖下來,替陸棠樺披到身上。
男人熟睡著,臉上血汙未擦,身上血衣未換。
蘇念珠歎息一聲,用帕子沾了水,替陸棠樺將臉上的血汙擦拭乾淨。
血汙已然乾硬,蘇念珠費了好些力氣才擦好,直擦得指尖搓紅,僵硬非常。她托腮,看著男人露出的白皙俊美麵容,指尖略過他細薄的嘴唇,輕聲道:“彆怕,陛下。”
蘇念珠從寬袖暗袋內取出那把頭發,用巾帕紮好,然後置於陸棠樺身旁。
放好後,蘇念珠又覺得這樣可能聞不到味道,便把頭發搭到陸棠樺臉上,略過鼻子。
男人察覺到臉上瘙癢,偏了偏頭,那順滑的長發絲便掉了下來。
蘇念珠把它撿拾起來,想了想,係到了陸棠樺的脖子上。
嗯,這樣就不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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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棠樺一覺睡醒,覺得脖頸處呼吸困難,胸膛緊漲。束縛感愈發重,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偷襲,卻不想抬手一抓,竟在脖頸處抓到一大把頭發。
陸棠樺第一反應是自個兒脫發了。
可是當他往頭上一模,發現自己發型飽滿。
那這頭發是哪裡來的?
陸棠樺發現了頭發上係著的絲帕,光禿禿一塊東西,什麼都沒有。
陸棠樺起身,推開房門,正碰到過來送晚膳的周玳。他問,“誰進過我的屋子?”
周玳道:“沈太醫前來替您看過診。”
陸棠樺想起來了,他緊了緊手裡的頭發,正要讓周玳去扔了,那邊周玳又道:“還有皇後娘娘,也來過一趟。”
陸棠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這頭發居然是她給他的嗎?陸棠樺不自覺心尖一緊,臉上浮出幾許緊張神色,“皇後呢?”
“皇後風寒未好,正在屋內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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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棠樺站在蘇念珠屋前,麵色猶豫。
她送他發,意思明顯,可他如今這模樣,如何能給她想要的幸福?
冬日寒風凜冽,尤其是晚間,更是刺骨陰涼。陸棠樺在屋外站了有半柱香的時辰,然後才伸手叩了叩門。
吹風太久,連指尖都僵硬了。敲門時力氣太大,陸棠樺聽得心頭一炸,趕緊收手,生恐驚嚇到了裡頭的人。
“誰?進來吧。”裡麵傳來小娘子懶洋洋、嬌滴滴的聲音。
陸棠樺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所有情緒,抬腳步入屋子。
小娘子正坐於臥床之上,青絲披散,垂眸斂目,麵色蒼白,一副病容,原本便纖瘦的身子這會兒看上去愈發細薄。
蘇念珠抬手挽發,青絲落於搭在耳上,露出嬌豔側顏,她喚他,“陛下?”
燈色朦朧,那一瞬間,陸棠樺直覺身心一緊,口乾舌燥,似乎有什麼東西欲突破而出。
男人下意識後退一步,偏頭,抬手撚過門邊那株梅花上的一顆小花苞,不著痕跡的輕輕往蘇念珠那邊一打。
“啪嗒”一聲,帷幔落下,遮住小娘子半邊身子。
蘇念珠一愣,沒想到這帷幔怎麼突然就掉下來了。她仰頭去看,半跪起身,腰肢纖細,脖頸修長。
如玉的肌膚配上朦朧細膩的帷幔,再加上燈色點綴,更顯縹緲如仙。
陸棠樺抬手捂臉,麵色漲紅,又是一指,這下連那油燈都被他給弄滅了。
“嗯?”蘇念珠疑惑歪頭,“陛下,您是不是沒關好門?”
“嗯。”陸棠樺轉身,單手抵住門,“門關不上。”
“哦,那明日喚郝將軍來修一下吧。對了,陛下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朕答應你了,給你一筆銀錢,讓你出紫禁城。”
蘇念珠提著帷幔的手一頓,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我是皇後,怎麼能突然……”
“假死暴斃即可,這樣你還能換個名姓,重新過活。”頓了頓,陸棠樺繼續,“就算是再嫁生子,都可。”
他就這麼急著將她推開嗎?
雖然蘇念珠能猜到陸棠樺是因為他的病而急欲遠離她,但她聽到這番話依舊覺得心如刀割。
或許,還有其它的原因,比如他已經獲得兵權,再不需要她。
蘇念珠不願多想,她現在隻有一個目的:治好陸棠樺的瘋病。
蘇念珠轉移話題道:“陛下,有沒有覺得精神氣好了很多,整個人都平和了?”
陸棠樺攥著手裡的頭發絲,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門扉,口中嗡嗡,喃喃自語,“嗯。”
蘇念珠大喜,蘇嫣初的頭發果然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