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陸從嘉臉上諷刺之色更甚,語氣陡然陰毒,“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
“從小你是太子,我是賤人。你高高在上,我卻被人踩在腳下。父皇喜歡你,將你視作掌上珠,而我呢?連他腳下的一塊泥都不如。你說,他那麼喜歡你,為什麼不把瘋病傳給你,而傳給我呢?”
“你說什麼?”陸棠樺聽到此話,麵色大變,猛地上前,一把攥住陸從嘉的衣領。
男人力氣極大,幾乎要將陸從嘉從地上拽起來。
陸從嘉看著麵前的陸棠樺,發出肆意而猖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眼中隱現猩紅血色,一輪一輪,一圈一圈,像暈開的湖泊水暈一樣,似乎有野獸在其體內蘇醒。
“砰”的一聲,陸從嘉的額頭猛地朝陸棠樺撞過去。
陸棠樺躲閃不及,踉蹌著後退,摔倒在地。
陸從嘉站起來,身上的鐵鏈隨即發出一陣清脆叮當聲。陸從嘉額頭青紫一塊,卻仿佛沒有痛覺,他紅著雙眸,居高臨下地看著陸棠樺,“我說的什麼意思?你不是聽明白了嗎?”
“三年前,三年前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陸棠樺忍著眩暈站起來,他緊緊盯著陸從嘉,胸腔劇烈起伏。
陸棠樺迫切的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時候,他是有記憶的,有時候他又是沒有記憶的。他覺得那些人是自己殺的,又覺得那些人不是自己殺的。記憶中的殺戮被蒙上一層紗,不真實的像夢境。
“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才是應該得瘋病的那個人,而不是我!那個老不死的東西什麼都沒給我,卻獨獨給了我這個瘋病!他怎麼能死的這麼安心?我早就應該把他的墳挖出來煮乾了喂豬吃!”
陸從嘉陷入癲狂之態,他一邊扯著鐵鏈,一邊朝陸棠樺嘶吼。吼完,陸從嘉尚不解氣,他的雙眸越來越紅,越來越紅,這是一種極恐怖的紅,就像是紅墨水從內撒開。
一圈一圈的蕩漾開,裡麵失去了人的理智,被猛獸占據。
陸從嘉大笑著,朝牆壁撞去。
“砰!”
一下。
“砰!”
兩下。
“砰!”
三下。
牆壁上飛濺的血花落到陸棠樺臉上,他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逐漸平和下來,那雙緊握著的拳頭也緩慢鬆開。
陸從嘉的臉上都是血,可他依舊在撞牆。他像是一頭瘋狂的野獸,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隻知道發泄。
“啊啊啊!殺了我!殺了你!殺了你!”陸從嘉胡亂喊著,聲音嘶啞。片刻後,他的眼中突兀顯露出一種懼怕的情感,他仿佛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直盯著陸棠樺身後。
陸棠樺轉頭,在身後看到了周玳。
周玳蒼白著臉站在那裡,突然,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
“周玳?怎麼了?”陸棠樺上前。
他知道蘇念珠很是看中這小太監,便要伸手扶他,卻不想周玳猛地一把打開他的手,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麵。
“陛下,陛下,奴才,奴才想起來了……”
.
周玳想起來了。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件事。
三年前,他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宮裡頭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周玳不僅吃不飽,還總被人偷飯,毆打,辱罵。
那一日,他實在是餓極了,跑進了禦花園,揪著牡丹花瓣吃。
興許是年紀小,周玳那個時候哪裡知道這是多大的罪,他隻知道,再如何也不能餓死。
那一夜,先帝聖誕,舉天同慶。宮裡宮外都很混亂,周玳一人躲在禦花園的花圃內摘花瓣,餓死鬼一般的往嘴裡塞。
禦花園很靜,當他聽到前頭舞女隱隱傳來的歡聲笑語時,下意識麵色一白,趕緊躲進花圃內,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
花圃雖矮,但天黑,周玳人又瘦小,若不細看是發現不了他的。
然後,周玳就被後麵發生的事嚇破了膽,燒了三天三夜,記憶全無。
直到方才,周玳看到陸從嘉發瘋的樣子,腦中塵封的記憶衝匣而出。
“三年前,殺死舞女姐姐們的凶手,是他!”周玳抬手指向陸從嘉。
他永遠記得透過那層薄薄的縫隙,看到的那雙猩紅眼眸,紅的像血色,惡心的像豬血。
濃鬱的花香掩蓋不了的血腥氣,那些殘肢斷臂,內臟頭發,糾纏在他的噩夢中。記憶雖無,恐懼卻在。
“賢王殺了人,將吃醉酒的陛下拖了來,扔在了牡丹花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