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瞭望台的路是小小窄窄的一條,兩邊都是陡坡,越往山頂上走,植物越少,連根結實的樹都沒有。
柳億一預感到不妙,本能的護住了自己的臉,但身體仍然不受控製的滾了下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誰都沒有準備。
攝影師想扯她的衣服沒有抓住,嚇得魂都要飛了,雖然不至於是懸崖峭壁,但是下麵被衝刷掉的碎石奇多,陡坡少說也有三層樓那麼高,這種速度滾下去,要是撞到石頭上,也會沒命了。
柳億一感到天旋地轉,無數草枝樹杈刮到她身上,像利刃在切割她的外衣。
身體還在不受控製的往下滑,有堅硬的石頭硌著她的骨頭,她拚命的用手抓撓,想要儘可能的增大摩擦力,減少下滑的速度。
指尖裡進了沙粒,一陣陣刺痛,她咬牙忍著,如果下一個緩坡沒停住,那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她並沒有滾太久,直到右腿狠狠的撞到一棵樹上,才終於停住了。
柳億一倒在地上,腦袋邊就是一塊支棱破碎的石頭。
她能感覺到右腿傳來撕心裂肺的鈍痛,眼前也是一陣陣發暈。
她努力動了動手指,想要爬起來,卻發現頭暈目眩,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哪怕再堅強,她也還是個二十一歲的小姑娘,滾下山坡,眼前發黑,右腿連動都不敢動,而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
她也怕,她也無助。
柳億一睫毛顫了顫,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浸入土地裡。
山上特彆冷,泥土裡的寒氣透過她的運動服進入皮膚裡,耳邊還能聽到山裡不知什麼動物的嗚咽聲。
“一一,你還好麼?”何汛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柳億一聽得到,但卻沒辦法大聲回答他。
隻要一用力,頭上就針紮般的疼,還惡心想吐。
何汛聽不見柳億一的聲音,心裡慌了,回頭跟攝影師說:“趕緊聯係導演,我們下去找她。”
攝影師手忙腳亂的給山下打電話。
導演接電話的時候,朱惟照還在椅子上穩如泰山的坐著。
他眯著眼睛望著山頂,猜著柳億一爬到哪裡了。
導演撕心裂肺的一聲吼:“柳億一滾下山坡了,沒動靜了?”
朱惟照腦袋嗡了一聲,覺得心跳都快停了。
他一把扯住導演的領子:“你說什麼?”
導演也懵了,他手指顫抖的對電話道:“趕緊去找,我馬上聯係醫院!”
攝影師焦急道:“關鍵是怎麼下山啊?”
朱惟照一把奪過手機,克製住自己的心悸,儘量冷靜的衝攝影師道:“你們現在到哪裡了?”
山上信號不好,攝影師的聲音混合著嘈雜的電流聲:“我們馬上到山頂了,現在下山...太難了,要不弄個支架上來吧。”
朱惟照咬了咬牙:“彆下山,找到她放到平地,我去接她。”
掛了電話,朱惟照一把扯過直升機的駕駛員:“趕緊,給我聯係省內最好的三甲醫院,有空地可以停直升機的,把地址發給我。”
說罷,他開門進了駕駛室。
駕駛員趕緊攔住朱惟照:“小朱總,山頂地麵不可能太平,你又不了解地形,上去太危險了。”
朱惟照掃了他一眼,帶上了耳機:“所以不用你上。”
駕駛員急了:“你也不能上,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爸媽還不瘋了。”
朱惟照不耐煩的推開他的手:“我的飛行駕照也不是白考的。”
說罷,他關上門,果斷的啟動了直升機。
駕駛員趕忙跑開,急的直跺腳。
朱惟照一意孤行他阻止不了,要是山上能降落還好,如果真的不適合降落,而朱惟照為了救人又非得險停,那事兒就大了。
但他沒辦法,也隻能按照朱惟照的吩咐,找人安排醫院,清出一片能停直升機的場地。
攝製組找到柳億一的時候,她眼前已經有些恍惚了,隻能看到幾個狼狽的男人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想要把她扶起來。
柳億一強忍著頭疼坐了起來,可右腿一用力,疼的她幾乎昏過去。
她立刻就反應過來,骨頭大概斷了。
“頭上...這是血吧!”何汛一驚。
柳億一嘴唇蒼白,伸手摸了摸右額,她手上全是泥沙,隱約能看出點紅色的痕跡。
怪不得頭那麼暈。
“朱總說了,先把一一放到山頂,他想辦法接。”
一個強壯的攝影師把機器交給何汛,自己背上柳億一,周圍兩個人扶著他,開始往上走。
柳億一趴在攝影師的背上,頭發淩亂的散在臉前。
是朱惟照要來了麼?
她恍惚聽到了他的名字。
瞭望台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平坦,整個山頂大約有足球場那麼大,但是起起伏伏,真正能算得上是平地的,才籃球場大小。
朱惟照從直升機上向下看,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他從沒停過這麼刁鑽的地方,地麵不平直升機就有可能側滑,嚴重的甚至會翻機。
但他已經能看到台階邊圍著一小圈人,柳億一在地上躺著,不知道傷的如何。
朱惟照狠了狠心,提起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一點一點的往下降。
他的手緊緊捏著推把,手心裡全都是汗,眼看著離地麵越來越近,機體的搖晃也開始劇烈。
他所有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一咬牙,將飛機沉了下去。
直升機落在地上,和石頭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機身顫了幾顫,螺旋槳緩緩停了下來。
朱惟照都沒來得及長出一口氣,就推開機門,頂著灰塵跑了過去。
他蠻橫的擠開眾人,蹲在柳億一身邊,緊張的查看她的身體。
“怎麼樣,哪裡受傷了?”
柳億一模糊的看見朱惟照,方才的驚慌無助突然消失了。
她眼角泛著紅,眼淚重新流出來,嗓音脆弱的低喃:“朱...惟照...”
她本能的伸出手,扯住朱惟照的袖口,沒什麼力氣,虛虛的懸著。
朱惟照一把抓住她的手,輕輕撫開她額前的碎發,看到了頭上的血痕,心裡生拉硬拽的疼。
他溫柔的安撫她:“我在呢我在呢。”
柳億一啜泣的閉上了眼,咬著蒼白的唇,吐出一個字:“疼......”
像是委屈,像是抱怨,更像是依賴。
朱惟照俯下身,慢慢摟起她,抱在懷裡輕輕道:“我來了就沒事了,彆哭。”
柳億一踏實的在他懷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