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時候,並不是完全沒有知覺的。
柳億一感覺有人抬著她, 然後放到墊子上, 她想努力睜開眼睛, 想看看是什麼情況,但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力氣。
有個柔軟的嘴唇親了親她,撲麵而來的是熟悉的煙草混合著古龍水的味道。
她徹底放下了心, 不再掙紮了。
一天之後,柳億一從昏迷中醒過來, 頭上貼了紗布, 腿上纏了石膏。
趁著她沒意識的時候,醫院雷厲風行的安排了手術, 也省得她醒著再受罪。
她眨眨眼睛看了看天花板。
醫院的病房有股濃重的消毒水味兒, 牆壁是潔白的, 頭頂是一根細長的白熾燈管, 窗口有細微的風吹進來, 窗簾一鼓一鼓的動。
柳億一掙紮著歪了歪頭, 想去摸自己的手機,手指剛剛一動, 她立刻渾身僵硬了起來。
她不是一個人躺在床上, 旁邊還睡著一個人, 正閉著眼, 毫無防備的把手搭在她肚皮上。
朱惟照!
柳億一咬了咬牙, 朱惟照的胳膊沉, 她想翻個身都沒辦法。
她還記得是朱惟照上了山, 把她接上了直升機,直接飛出了大山。
她的確感激朱惟照送她來醫院,又陪了她這麼長時間。
但是陪護有這麼陪的麼?
為什麼要睡到她床上來,還把胳膊壓在她身上一整夜?
柳億一深吸一口氣,伸出食指捅了朱惟照一下。
她也不知道碰到什麼地方了,朱惟照身子本能的一蜷,頭枕到她肩膀上,摟著她不滿的蹭了蹭。
房間裡本來就不涼爽,她又蓋著厚實的被,被暖呼呼的朱惟照一蹭,柳億一開始出汗。
她翻了個白眼,無奈的歎息一聲,隻得重新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繼續睡。
頭還是有點暈,右腿又是完全麻痹的,唯一感知強烈的地方就是身邊的朱惟照了。
他要麼在她脖子邊蹭蹭,頭發搔著她的下巴,讓她癢也撓不到。
要麼就手指無意識的抽動一下,正巧刮著她病號服下的腰側,偏巧她的癢癢肉多,隻能緊緊繃著腰肌,眼淚都快癢出來了。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朱惟照蹭那一下之後身體的自然反應。
太赤-裸裸了。
柳億一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再次睜開眼睛,絕望的看了一眼門外,祈求能有個人進來把朱惟照扯走。
然而天剛亮不久,走廊裡安靜的沒有一絲人聲,小助理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柳億一喃喃道:“救命吧。”
直到天光大亮,朱惟照才幽幽轉醒,他懶洋洋的抻了抻胳膊,這才注意到自己熊抱的姿勢。
他心虛的抬起眼看了看柳億一。
柳億一抿著唇,望著白熾燈發呆。
朱惟照趕忙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淩亂的頭發,不好意思道:“你...醒了啊。”
他一直守著柳億一從手術室出來,打發走了節目組,非要自己看著她。
後半夜困得實在不行了,他又不願意自己去睡陪護的床,看柳億一身邊空著一大片地方,他就心懷僥幸的鑽了進去。
本想著睡幾個小時就爬起來,沒想到一睜眼天都大亮了。
柳億一嗓音有點啞,但是精神已經恢複了。
她轉過臉來看著朱惟照,問:“朱總睡好了?”
朱惟照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從床上下來,心裡直打鼓。
他覺得柳億一要生氣。
就他們倆這種一點就炸的關係,他未經允許爬了柳億一的床,柳億一還不得追殺他十條街。
柳億一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想吃早飯。”
朱惟照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柳億一大概是不想追究他爬床的事兒了。
“我去二樓食堂給你買點東西上來,你等著。”
他揉了揉眼睛,扯了扯皺巴巴的襯衫,剛要拉開門出去。
他看見了門背麵的大鏡子裡自己的胯-下,鼓鼓囊囊,有點過分明顯。
朱惟照:“......我一會兒就去。”
柳億一彆過臉,唇角微不可見的彎了彎。
朱惟照穩了穩急躁的心,又到衛生間用冷水拍了拍臉,這才重新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出門,等在外麵的助理就趕緊溜了進來。
“可算醒了,嚇死我了都。”
助理懷裡抱著乾淨的衣物還有住院的必需品。
柳億一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把頭靠著枕頭,從床頭櫃取了礦泉水喝了一大口。
那礦泉水隻剩下半瓶了,是誰喝的不言而喻,但她也不嫌棄。
助理小跑過來,攔住她:“你怎麼能喝涼水呢,我去給你燒熱水。”
柳億一搖搖頭:“習慣了,對了,我身體怎麼樣?”
助理歎了一口氣:“右腿骨裂,頭撞破了,輕微有點腦震蕩,估計要休息個十天半月了。”
其實她說的都少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藝人真的沒那麼多時間休養。
跟節目組的合約還在呢。
柳億一點點頭:“一星期就可以了,我沒事。”
助理撇撇嘴,心疼道:“還說沒事呢,你都疼暈過去了,朱總直接開直升機給你送到醫院了,我們都是做車一路顛出來,我在車裡又不知道你的情況,急的都快瘋了。”
柳億一詫異道:“醫院哪裡能停直升機?”
助理嘟嘟嘴:“我們普通人當然不能停了,也不知道朱總找了哪個朋友,把整個停車場都給騰出來了,聲勢還挺大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裡拿出洗好的蘋果,給柳億一削皮。
吃點水果補充點糖分總是好的。
柳億一微微顫了顫眼瞼,身子向下滑了滑,縮在被裡。
助理小聲嘟囔:“你彆說,朱總這一出真是讓人挺感動的,直升機駕駛員都說了,山上降落太危險,但他還是為你去了,以前可沒聽過他對彆人這麼上心。”
柳億一心不在焉道:“是麼。”
助理看著她的臉色,略微有些疑惑:“你不是一直喜歡他麼,看到他這麼關心你,怎麼也不開心呢。”
柳億一垂了垂眸,輕笑了一下:“你不懂。”
她當然不是不開心,隻是這次遇險之後,她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對朱惟照付出的感情有多深。
她以為她能放下了,以為用緊鑼密鼓的工作就可以擠掉他在自己心裡的位置。
甚至上次在餐廳,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聽到什麼悠悠什麼微信好友,她沒傷心難過,發泄完脾氣就一切如常。
她能靠距離和時間對朱惟照脫敏的。
但是她錯了。
滾下山坡的那一刻,渾身鑽心疼的時候,意識瀕臨模糊的刹那。
她腦子裡隻閃過了兩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