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狗血武俠(7)(2 / 2)

“我來我來,你躺著彆動。”陸青衡又把他按了回去,蹭蹭蹭去外麵打了水,擱在床頭要給他擦臉。

擦完臉漱完口,陸青衡還要盯著他吃飯吃藥,饒是宋疏被人伺候慣了,這會兒也有點不自在,因著少年十六七的年紀,臉龐雖然生得俊,到底也帶著了點稚氣,而且完全不懂得收斂情緒,眼底的光明亮又炙熱……當然也不可能討厭,因為少年小狗狗的即視感實在是太強了,宋疏反而很喜歡呢。

他有懷疑過對方會不會是他的勾陳,想著,眼簾便不自覺垂下來,目光變得柔和。秀美的側臉融在窗外溫暖的日光裡,雪白中泛出一點緋色,如含露的白山茶。

然後陸青衡便屏住呼吸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避過傷口圈住了他的腰,“姐姐,你臉紅了,好漂亮。”

因為姿勢的原因,陸青衡現在比他高出很多,需要低下頭才能瞧見他的臉龐,於是宋疏就陷進了他的懷裡。被一個小了近十歲的男生這樣抱著,宋疏本能地要拒絕,結果少年的手卻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姐姐彆動,我看一下你的傷口。”

掀開衣服仔細查看了一遍,他又說,“我想抱著姐姐……我馬上要去練劍了,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

手就著方才的動作藏在了衣衫裡,宋疏**的腰貼上了他的手腕,少年輕輕摸了一下,用很驚喜很期待的語氣貼在他耳邊道,“姐姐,你的皮膚好滑好嫩……我可以親一親嗎?”

當耍流氓變得這樣真摯且坦蕩,抬眸又是少年黢黑明亮的雙眼,恐怕很少有人能狠得下心拒絕。陸青衡點到即止,在他如玉的頸間落下一個吻。

陸青衡貼心且甜蜜地照料著自己的心上人,平日裡他出去習武練劍,宋疏就在屋子裡大家閨秀似的讀書寫字。陸青衡怕他無聊,還去小師妹那兒拎了一隻貓崽子給宋疏玩,師妹的奶牛貓前不久剛下了一窩崽,最漂亮的那個通體雪白,還是個藍黃的異色瞳,硬是給陸青衡討了過來。

宋疏當然最喜歡小狗,但是貓貓也不錯,而且他現在身上有傷,養隻安靜粘人的小貓反而更合適。

也許是因為陸青衡特殊的身份,他在衝雲門有單獨的一個院子,且鮮少有人打擾。但有一天,房間裡還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而且就在宋疏住進來沒幾天的時候。

他原本坐在榻上在讀書,等聽到外麵的腳步聲那人已經很近了,他來不及躲遠,隻好藏身進了屏風後麵的衣櫃裡,屏住一切氣息。

見房裡無人,來人竟也沒有離開,而是一撩衣擺在宋疏坐過的軟墊上坐了下來。

手邊便是他放才讀書的案幾,上麵放著一卷打開的詩書、一副墨跡未乾的字畫,一盞吃剩的茶,旁邊還零星散落了幾顆甜牙的蜜餞。

至於那隻貓崽則被留在了桌上,也不害怕,睜著那漂亮的異色瞳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人,一隻爪子上沾著墨跡,啪嘰踩在了剛畫完的畫上。

來人有一雙好看的手,見此便將那畫拎了起來,不過為時已晚,空白處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梅花印,隻好把墨吹乾,免得它化開。

房間裡的氣息很好聞,除了墨香、藥草香、還隱約散著一股冷淡的冷香。

來人的視線從案幾上離開,掃向了窗台上幾包藥材,然後便悠悠落在了房間那繪著梅樹的屏風上,綴綴夭姿豔比春——開的是紅梅。

他又收回了目光。

“姐……啊,大師兄?!”邁著輕快腳步跑回來的陸青衡差點沒嚇得栽個跟頭,臉色煞白,“你怎麼來了?都不和我說一聲!”

“怎麼?我現在來找你還得提前通知了?”江謄的手放在案幾上輕輕一扣,淡淡道。

陸青衡緊張地觀察他,見男人神色無異才稍稍鬆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我好歹也這麼大了,你給我留點好吧。”

江謄微微一笑,瞥向了他身後的拎著的東西,“去乾什麼了?”

“啊……這……”陸青衡笑著把東西給他看,“下山買了些點心,師兄你要不要來點?”

“不必。”江謄問他,“你不是不愛吃甜的麼?”

“……天、天冷了,忽然就想吃了。”

“我瞧著你房間有藥,可是生病了?什麼病?”

“就普通風寒,不是什麼大事,師兄你就彆操心了。”

“得了風寒便不要吃甜的,於康複無益。”江謄把少年越來越局促的神色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話題,“這畫是你畫的?”

他把手裡的宣紙展開,遞到了陸青衡麵前。

紙上一匹威風凜凜的狼,身姿矯健、昂首挺胸,但看起來並不如何凶狠,眼神反而明亮而歡快。

陸青衡心裡: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愛!姐姐好可愛!隨便畫一副畫都好可愛!

表麵上,“對啊,師兄我厲害吧!瞧這狼,多俊!哈哈哈哈哈……”

“嗯,比你以前狗爬的字畫是進步飛快。”江謄端起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隻是這畫中有錯。”

“怎麼可能,哪錯了?!”陸青衡超級不服氣,生平都沒這麼不服氣過。

“你若畫的是狼,至少也該了解狼與其他動物的區彆,你可知道狼的尾巴不會像犬一樣翹著。”

“……啊?”

“因著在捕獵需要隱藏身形,狼尾通常都是垂著,最多隻會在同類麵前微微卷曲以示好,哪會像這畫中一樣搖得歡。”

陸青衡被他說得一愣,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狼不會搖尾巴麼?”

“通常不會。”江謄笑了笑,把宣紙在案上展開,“但若是瞧見了很讓它歡喜的東西,也未必。”

他又望了一眼那屏風,提起筆在畫上補了些東西,陸青衡靠近一看,原是一株傲雪淩霜的梅樹。白雪壓滿枝頭卻兀自盛放得美麗,許是風過,有幾朵從枝上墜落,卻正巧落了一瓣在那雪狼的額上,就像扇著翅膀的蝴蝶,姿態翩遷,惹得雪狼滿心歡喜,完全卸下了骨子裡的凶惡與嗜血。

於是違和感一掃而空,整幅畫都變得順理成章,連小貓方才印上去的爪印都融進了梅花裡,十足的美好而溫柔。

莫了,他又提腕在旁邊落下了“白梅”二字,似在強調什麼。

“我來是要同你說,這幾日門派事情繁多,但尚能控製。”從衣袖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到陸青衡手裡,江謄眸色沉沉,暗示道,“陸莊主現在插手隻會壞事,懂了麼。”

陸青衡與他對視一眼,默默收回了書信。

等江謄走後,宋疏終於從衣櫃裡出來了。陸青衡怕他腿麻,蹲在床邊給他捏腿,他卻隻拿了幅畫給對方瞧,嘴角不高興地抿著:

“我哪裡畫的是惡狼了,這分明就是一隻可愛小狗。”

“嗯,是小狗嗎?”陸青衡趴在他膝上,仰著頭端詳那畫。

“是小狗,我的小狗。”

紙張拍在桌麵上,宋疏提起筆在那“白梅”下麵又添了“與犬”二字,筆跡竟然比江謄的還要落拓不羈,瀟灑奔放。

歪頭瞧了瞧,他又抱過睡懶覺的小貓崽,捉著爪子,在題字旁按了一個梅花貓爪印作落款。

……

“師父,既然多日搜尋未果,想必他們應該已回關外了,弟子以為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那我衝雲門的麵子往何處放?就眼睜睜地看他闖我衝雲門,取人性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裴遠山背手而立,濃眉緊鎖,顯然對江謄此言很不滿,“依為師看,早該把那護法殺了以正威風,就是你非說留著他能引來那魔頭,哼,魔道之人無不心狠手辣,怎麼可能像你想的那般有情有義。”

江謄神色不動,“師父,明鶴師叔與攬月教的恩怨乃私事,我們本不該插手,更不該傷無辜者性命。”

“我衝雲門的麵子比他們的命更重要!”裴遠山轉過身,壓低聲音吼道,莫了又補充一句,“更何況魔教之人談何無辜?這些妖魔,死不足惜!”

“錚”一聲,江謄忽然從腰後取出一柄斷劍,扔在裴遠山腳下。

裴遠山吃了一驚,眼底怒意更甚,“這是何物?”

“攬月教教主的配劍。”江謄不卑不亢道,“弟子以為,有此物在便可保全我衝雲門顏麵。何況攬月教一紙戰書傳遍江湖,當日必有其他門派混在現場,若對方行事磊落,我等無辜殺人,這種消息傳出去才更為不妥。所以弟子請師父,放了那人。”

裴遠山定定地瞧著江謄,男子雖是垂著頭態度卻強硬,他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江謄是他看著長大的,原先清雋稚嫩的少年不知道何時便長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比他還要高大不少,氣場強大,不怒自威。

他是難得的武學奇才,裴遠山素來以這個徒弟為傲,卻不想到竟然有一日,他也會覺得對方深不可測,站在對方麵前,他背在身後的手竟然會微微顫抖。

“你削斷了他的劍,卻沒拿下他的人頭?”頓了許久,裴遠山忽然問道。

“對方武功高強,弟子也險些不敵。”江謄道。

裴遠山打量片刻他的神色,又重新背過了身,語氣放緩,“謄兒,我膝下無子,自幼便把你當親子看待,以後這衝雲門也當由你接手……你可知道,萬事當以何為先?”

江謄答是,“弟子一直把衝雲門當成家,從未有辱沒它的舉動。但於情於理,弟子都認為該放了那人。”

又是片刻的沉默,裴遠山掃了一眼地上那斷劍,終於擺了擺手:

“也罷,這次就聽你的。不過你以後會明白,會有比俠義道德更重要的事情。”

……

商越是江謄親自放出來的。

秋風蕭瑟,江謄把他送到了山腳下,兩人一路無話,隻沿著石階沉默地走到儘頭。

因著商越是陸青衡的恩人,他們也曾有過一麵之緣,但現在,江謄卻隻能記得那日山洞外,某個人背對自己與他接吻時,男子百般溫柔的神情。

攬月教教主……可真是會蠱惑人心啊。

山腳下兩人就此分彆。商越對他抱拳以示謝意,江謄禮貌回敬。但是……就在對方走出一步之後,忽然轉身一劍刺入了他的的左肩,鋒利的劍鋒直直刺到骨頭,發出血肉被穿透的悶響,江謄下意識反手揮掌,強勁的掌風拍得人直直後退。

“商某多謝江大俠救命之恩。”商越穩住身形,手背擦拭掉嘴角湧出的鮮血,神情冷淡且堅定:“但你傷了我的教主,你該死。”

……

攬月教教主,果真會蠱惑人心。

……

江謄在此刻悲哀地發現,他心中,竟然生不出半分半毫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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