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21794 字 9個月前

九寧之前準備去青竹縣, 行囊早就收拾好了。

周刺史急著要送她去鄂州, 一應護衛早就準備齊全,她要做的也不過是清點一下自己的行李。

侍婢們還被扣押著, 周刺史另撥了一批人過來服侍她, 幾個侍婢走路步子輕快, 手腳麻利,一看就知道會武藝, 大概是專門看守她的。

九寧站在院子裡,環顧一周, 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仆役。

下人們得了周刺史的吩咐,不敢和她多說話, 腳步匆匆, 有條不紊地搬運箱籠器具。

九寧心想, 這樣也好, 公平交易,乾脆利落。

免得她的人圍著她哭哭啼啼的, 那就太可憐了,想想都覺得淒涼。

周刺史不肯揭露九寧的身世, 這讓周嘉言感到非常失望,但想到九寧就這麼被趕去鄂州,說不定以後都不能回來了,他又轉怒為喜, 帶著隨從過來催促九寧趕緊收拾東西。

“濫竽充數, 遲早還是要露餡的。以後沒人給你撐腰, 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九寧低頭整理披帛,“周嘉言,還沒人告訴你?”

周嘉言眉頭皺起:“告訴我什麼?”

九寧淡笑:“使君想要我心甘情願地離開,我當然不肯答應,找使君討了一個承諾——你費儘心機來收集證據,哪能讓你白辛苦一場!”

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周嘉言心裡一突,這個妹妹從來就不安分,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九寧卻不肯接著往下說了,“等我走了以後,你親自去問使君罷。”

周嘉言性情急躁,怎麼可能忍得住?

立刻轉身去找周刺史。

周刺史的幕僚攔住周嘉言,說使君現在不想見他。

周嘉言不敢硬闖,恨得直咬牙,隻得轉身回來找九寧。

“你到底和伯祖父說了什麼?!”

九寧懶洋洋地坐在長廊上,倚著美人靠吃雞頭米,見他怒氣衝衝回來,嘴角輕翹。

“周嘉言,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使君最看重的是什麼,從你查到一點東西就迫不及待要宣揚出去開始,家主之位注定和你無緣。這一次,使君真的對你失望透頂。”

周嘉言年輕氣盛,心胸狹小,這些都不算什麼大毛病,周刺史雖然覺得他不如周嘉暄寬厚,但還沒有到厭惡他的程度。

直到周刺史發現周嘉言寧願讓周家蒙羞也要揭露九寧的身世,他心裡隻有自己的私仇,壓根不管這麼做會給家族帶來什麼影響。

而周刺史一切為家族考慮,甚至連自己的親兒子都可以犧牲。

試問像周刺史這樣的人,怎麼看得上周嘉言?

周刺史已經向九寧承諾,周嘉言永遠不可能接掌周家。

至於周都督那邊,他早就放棄周嘉言了。

“這不可能!”

周嘉言沉了臉麵,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臉皮輕輕抽搐起來。

九寧攤手,自顧自接著吃雞頭米。

周嘉言躁怒,雙手緊握,手背青筋浮動,怒吼:“你這賤……”

一句話還沒罵出來,周圍的仆從忙圍過來,架住周嘉言,捂他的嘴。

“郎君怎麼糊塗起來了?九娘可是貴主,豈能輕賤?”

“郎君可能是撒癔症了,彆嚇著貴主,還請回房去。”

二話不說,強行將狂怒的周嘉言拖走。

九寧嘖嘖了幾聲。

周嘉言心高氣傲,自命不凡,仗著嫡長孫的身份頤指氣使,現在他的希望徹底破滅了,看他以後還怎麼得意。

素日被他瞧不起的堂兄弟們會一個接一個地超越他,他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在後頭。

九寧拍拍手,站起身,背著手在蓬萊閣轉一圈。

仆役們態度恭敬,照著她的吩咐收拾東西,一直忙到大半夜。

周刺史怕夜長夢多,當天就布置好所有關節,通知九寧準備動身。

九寧沒有說什麼,確認過所有賬目都對得上,抬腳便走。

她這完全不留戀的態度讓周刺史不由得好奇:“九娘,你恨伯祖父嗎?”

九寧反問:“使君覺得呢?”

周刺史捋須一笑,感慨道:“這樣冷靜行事才好,怨天尤人幫不了你什麼。你這麼機靈,去了鄂州也能過得很好。”

強大的時候不妨任性一點,受製於人的時候也不必氣餒,認清現實,找到最有利於自己的路,總有一天能擺脫困境。

這道理誰都懂,但周刺史還是驚訝於九寧的反應速度。

他忽然說起玩笑話:“你生父或許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九寧沒接這句話。

她的生父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厲不厲害並不重要。

周刺史又問:“你恨你母親嗎?”

九寧淡笑,搖搖頭,“當然不。”

周刺史語氣一變,道:“她讓你蒙羞,害你處境兩難,如果她早做準備,你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知道真相。”

九寧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問使君一句,假如我阿娘嫁給周百藥的時候如實道出她已經有孕的事,你們會留下她腹中的孩子嗎?”

周刺史不語,皺眉沉思。

是啊,如果崔氏當時有孕,那麼她選擇隱瞞下來也是人之常情,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周家容得下她的孩子。

本來就是一場互惠互利的婚姻而已。

“阿娘沒有讓我蒙羞,我很佩服她。”九寧一字字道,姣好的麵孔上神情認真。

即使證據確鑿,她依然不相信崔氏會做出和人私通的事,也不認為崔氏會故意瞞著她實情。

當年的事肯定有隱情。

崔氏冷傲歸冷傲,但她有冷傲的資本,絕不是那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虛偽性子。

隻有等當麵問過雪庭才能知道真相。

周刺史啞然,半晌後,點點頭。

是個好孩子呀,可惜她不姓周。

第二天,周刺史派自己的孫子送九寧出城。

六郎和七郎會陪九寧一起在鄂州住兩年。

兩位堂兄從祖父那裡得知了部分實情,看到九寧時,神色恍惚,欲言又止。

他們前些天還有說有笑,一起去鬥雞場玩……

九寧神色如常,和兩位堂兄見禮,上了馬車。

六郎、七郎歎口氣,騎馬跟上她的車駕。

周刺史囑咐過要低調行事,但他們一行幾百人出城,路上還是招來不少探究好奇的注目。

九寧一手托腮,坐在簾後,透過窗格看外麵的街景。

富庶安平,繁華熱鬨。

以後大概見不到了。

出了城以後,嘈雜人聲如流雲一般隱去,外麵安靜下來,路邊人煙稀落,偶爾有幾輛牛車經過,鈴聲叮鈴。

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官道後麵突然傳來一片馬蹄聲,沙塵飛揚。

一名身穿窄袖袍衫的少年郎策馬急追過來,甩鞭聲清脆響亮。

護衛們立刻戒備起來。

等那一人一騎弛近,護衛們對望了一眼,收起武器。

來人是十一郎。

六郎和七郎雖然同情九寧,但他們是周家兒郎,不敢在這個時候心軟,始終儘忠職守地跟在馬車旁,警惕路上出什麼意外。

見十一郎來了,兩人一個留在馬車旁,一個緊夾一下馬腹,走到十一郎麵前。

“阿弟,你趕來做什麼?”

十一郎快馬加鞭追上來,吹了一身沙土,灰頭土臉道:“我來送一送九娘!”

六郎皺眉道:“彆胡鬨,快回去!”

十一郎吐一口唾沫,抹把臉,道:“不會耽誤多久,我就想送一送九娘,你看我人都過來了,哪能掉頭回去?”

說著不住伸長脖子往前麵看。

“九娘呢?”

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狀,六郎著實頭疼,壓低聲音警告他:“我阿翁派了高手在隊伍裡埋伏著……就是預備九娘的人來搗亂,看你是周家郎君,他們才沒有現身,你要是真的胡鬨,他們照樣不會手軟!”

十一郎苦笑道:“堂兄,我一個隨從都沒帶,就靠我一個人,能做什麼?我不是來搗亂的,就是想和九娘說幾句話。”

六郎回頭,和七郎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

十一郎千恩萬謝,撥馬走到馬車旁。

“九娘……”他翻身下馬,撲到車窗前,“我來了。”

簾子掀開,九寧笑著伏在車窗上往外看,依舊是眉眼帶笑的樣子,眼神靈動,不見一絲頹喪亦或是傷感。

“十一哥!”

十一郎嘴笨口拙,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圈先紅了。

他低頭從懷裡掏出一隻布口袋,塞給九寧。

“這是我攢的私房……我大手大腳的,攢的不多,你拿著吧。”

九寧挑眉,沒有推拒,接了布口袋。

他這人喜歡賭錢,常常輸得身無分文,死乞白賴跟著她蹭飯吃。有時候還欠債,不得不祈求她去鬥雞,然後靠著她的將軍和小黑賺錢還債,攢點錢不容易。

九寧收好布口袋,說:“我走得匆忙,將軍和小黑就托付給十一哥了,彆整天讓它們比賽,它們可是我的寶貝。”

兩隻常勝鬥雞留給十一郎,他很快就能賺得盆滿缽滿,不愁沒錢花。

十一郎點點頭,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看他們。”

忸怩了一陣,盯著九寧看了很久,心一橫,鼓起勇氣道:“你不是周家的小娘子也不要緊……我還和以前一樣喜歡你,你彆怕,我現在長本事了,能跟著唐將軍一起上戰場,以後等我變厲害了,我帶兵去鄂州接你回家!”

九寧莞爾。

誰能想到,來送她的竟然會是十一郎。

他們一開始相處得並不好,視對方為眼中釘,十一郎拿蛇嚇唬她,她當麵罵十一郎是無恥小人。

九寧輕笑,伸手拍拍十一郎的肩膀。

不管他將來還記不記得這個衝動之下許的承諾,會不會真的帶兵去接她……都不重要,他能有這份心便夠了。

十一郎雙頰通紅:“你彆笑……九娘,你是不是以為我在說笑?”

他握拳,挺起胸膛。

“我不是說著玩的!”

九寧朝他眨眨眼睛,“十一哥,我相信你。”

十一郎羞愧道:“我現在還小,沒什麼本領……你等著,我以後再也不吊兒郎當了,我要好好跟著唐將軍曆練,我一定會去接你的!”

少年人的承諾,赤誠,熱烈,單純,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這般猛烈而直接,讓人不由得眼眶濕熱。

九寧心裡百味雜陳,微笑不語。

六郎和七郎騎馬走過來,催促十一郎趕緊離開。

十一郎眼圈更紅了。

九寧朝他揮手,含笑道:“十一哥珍重。”

十一郎停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馬車走遠。

他以前不喜歡九娘這個堂妹。

因為阿爹、阿娘不喜歡她的母親,從小到大,他聽到很多崔氏如何高傲如何看不起人如何給自己父母臉色看的舊事,於是連帶著也不喜歡九娘。

可九娘卻是周家最漂亮的小娘子。

十一郎心裡更不滿了,為什麼她要生得那麼漂亮?她就不能醜一點嗎?

他欺負九娘,嚇唬九娘,和她賭氣。

後來他們倆成了朋友,九娘很看不起他,不愛和他一起玩耍,他急得抓心撓肝……

九娘第一次正眼看他的時候,他飄飄然,高興得手舞足蹈。

好像還是不久以前的事,但現在回想,卻覺得很遙遠。

他還沒有好好補償九娘,她就離開了。

那可是九娘啊,又神氣又漂亮又威風的九娘,她就該一直無憂無慮,每天歡天喜地到處玩耍,怎麼能這麼孤零零離開江州呢?

她母親早就不在了,現在又被使君逼走,以後沒人再疼她……她一個親人都沒有……

鄂州的人答應過不會虧待她,可等兩年以後呢,哪裡是她的容身之地?

“九娘!”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湧,十一郎驀地拔高嗓音大喊,放開韁繩,飛跑到馬車前。

六郎和七郎大驚失色,阻攔不及。

十一郎看也不看護衛們手中凜凜泛著寒光的長刀一眼,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追上馬車,氣喘如牛。

“九娘!”

他扯開簾子,握住九寧的手。

九寧剛剛打開他送的布口袋,正低頭數裡麵有多少金餅,突然被他抓住手,嚇了一跳。

尷尬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和十一郎大眼對小眼看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

十一郎望著她烏溜溜的大眼睛,心跳如鼓。

他從來沒這麼緊張過,感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九娘,你彆怕,你不是周家的孩子,還有我!”他不無羞赧地道,頓了一下,忽然結巴起來,“我、我……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你不會孤苦無依的!”

九寧愣住了。

趕上來的六郎和七郎也目瞪口呆,齊齊怔住。

安靜了許久後,馬車裡傳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九寧看著麵紅耳赤的十一郎,笑得前仰後合。

十一郎把心中的話說出口,自己也呆住了。

聽到九寧笑,而且笑得特彆歡快,他悠悠回過神,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又是羞又是惱,跺一跺腳,氣急敗壞道:“你笑什麼?!”

九寧收起笑容,回握十一郎的手,神情鄭重。

“十一哥,謝謝你。”

話鋒一轉,“不過你用不著犧牲自己,不管我姓什麼,以後還當你是哥哥。”

十一郎張口結舌,囁嚅道:“我是真心的。”

九寧笑著白他一眼,忍俊不禁,“我曉得。”

車隊繼續行駛。

十一郎站在原地,臉上還赤紅一片,喘著粗氣,目送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中馳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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