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21794 字 10個月前

等看不到十一郎駐足的身影了,六郎、七郎搖頭失笑。

“這傻小子,他以為這是過家家呢?”

兩人說笑了幾句,看一眼馬車。

車簾卷起,九寧雙手托腮,正伏在車窗上,從車廂裡盯著他們看。

黑葡萄似的眸子,目光炯炯,唇邊帶笑,仿佛他們是出來郊遊的,而不是要去鄂州為質。

兩個少年郎被九寧看得發窘,心裡直發虛,不由自主放慢速度,綴在馬車後麵,以躲避她那純真無辜、讓他們不由得直冒冷汗的眼神。

堂兄們退到馬車後麵去了,沒人可看,九寧便和軍將搭話。

“我阿翁曾在前麵那個山穀遇險,你們走的時候小心點,彆誤中彆人的陷阱!”

軍將聽她語氣隨意,沒放在心上,但還是派人先去探查。

屬下走了一趟,回說一切如常,山穀沒有陷阱。

他們順利穿過山穀,一路風平浪靜,連樹叢裡的鳥叫聲都安安靜靜的。

每到一處地勢險要的地方,九寧就提醒護衛們去檢查,不然她就不走了。

護衛們隻當她這是在鬨脾氣,耐著性子聽她指派。

天色慢慢暗下來,他們沒有停下歇宿,放慢速度繼續趕路。

六郎告訴九寧:“出了江州地界,鄂州那邊會派人來接我們。”

九寧會意,周刺史肯定瞞著周都督和山南東道節度使另外定了一份盟約。

入夜後,她扯緊車簾躺下就睡,不知做了什麼動作,車廂裡一陣噔噔響。

六郎和七郎哭笑不得,想著她這會兒肯定心情不好,這才自暴自棄,怕惹她傷心,沒敢開口勸她。

四野寂靜,夜色深沉,碧藍夜空鑲嵌著一勾彎月。雲層湧動,月光籠在烏雲後,林中時不時響起一兩聲突兀的鳥鳴。

車隊在夜色中慢慢朝著鄂州方向行去。

趕了一天的路,人乏馬疲。

六郎和七郎守在馬車外,累得直打哈欠。

萬籟俱寂中,黑暗中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護衛中的幾人立刻豎起耳朵,示意車隊停下。

但還是晚了,隻聽轟的一聲作巨響,前方忽然燃騰起數丈高的大火。

護衛們立刻趕回馬車旁,厲聲爆喝:“有埋伏!”

他們話音落下,又是幾聲轟隆巨響,然後便是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嗖嗖嗖嗖聲此起彼伏響起,宛如漫天流星墜落,無數燃燒的熊熊大火憑空出現在山道兩側,阻住他們的去路。

到處都是火光和隆隆的爆炸聲。

護衛們亂成一團。

六郎高喊:“穩住!穩住!對方人不多,隻是聲勢大而已!”

馬匹畏懼大火,嘶鳴著不敢上前,不知哪匹馬受驚發狂,甩下馬背上的騎手,橫衝直撞起來。護衛們忙撥轉馬頭躲避,喊叫聲響成一片。

七郎心中暗道不好,第一時間掀開車簾,想確認九寧的安全。

車簾揚起,他探身進去,對上九寧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七哥,我都說了有陷阱,你們怎麼不信?”

九寧含笑道,忽然暴起,手中匕首割破七郎的喉嚨,鮮血汩汩而出。

不遠處的護衛們嚇得臉色蒼白:“縣主,休要傷人!”

九寧製住七郎,手裡的匕首隨手往他袍襟上抹了一下,擦乾淨血跡,然後又是一刀。

她的力道控製得很好,劃的傷口並不深。

但七郎是家中嫡出郎君,自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身上連油皮都沒蹭破過,什麼時候被人直接拿鋒利的匕首在胸前劃來劃去?

七郎倒抽一口涼氣,低頭一看,自己胸前皮開肉綻,鮮血順著脖頸往下淌,連袖子都染紅了。

吾命休矣!

七郎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欸,醒醒,我可抬不動你。”九寧拍醒七郎,匕首壓在他頸間,朝周圍的護衛道,“七哥可是使君的嫡孫,你們彆靠得太近,嚇著我,我一時失手傷了七哥,可怎麼是好?”

護衛們苦笑:您已經把七郎劃得渾身是血了,什麼叫“一時失手”?

他們遲疑著不敢靠近。

與此同時,趁著大火將整個車隊攔腰截斷,山林裡遽然衝出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年輕男子,怒吼著和護衛們廝殺在一處。

他們明顯是埋伏多時的,配合非常默契,先放出纏有火布的弓箭,擾亂車隊,將他們的隊伍衝散得支離破碎。然後從不同方向衝到馬車前,立刻擺出整齊的槍陣,十個人為一組,互為犄角,一邊廝殺,一邊朝馬車靠近。

他們的陣型非常牢固,又能隨時根據護衛們的反擊重新排陣,很快就衝到馬車前。

六郎驚愕,這些埋伏的人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士!

“下馬!所有人下馬!提防他們驚馬!”

驚叫和咆哮聲四起,眨眼之間,已有十幾匹馬突然長嘯著倒地,馬背上的騎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摔下馬背。

護衛們忙滾下馬,拔出長刀,慢慢聚攏到六郎身邊。

熊熊火光中,六郎暗恨,牙齒咬得咯咯響,抹一把臉,衝到馬車前:“九娘,放開我阿弟!”

九寧微笑,手中匕首穩穩地架在七郎脖子上。

“六哥,人我是會放的,不過不是現在。”

六郎看著七郎衣袍上發黑的血,臉色陰沉,清清嗓子,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溫和一點:“九娘,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跑得了?我阿翁派了幾千精兵在沿路接應,每個關卡都是江州兵把守,就算你這會能逃走,還是出不了江州。”

九寧滿不在乎道:“逃不逃得出去是我的事,就用不著六哥為我操心了。”

說著,她靠近瑟瑟發抖的七郎。

“七哥,你說是不是?”

匕首冰涼而鋒利,七郎動都不敢動一下,心裡嘴裡都發苦:他隻是奉祖父之名去鄂州當人質而已,為什麼會攤上這種事?

七郎在九寧手上,周圍各自的人手還在拚殺,火光搖曳,九寧嬌豔的臉龐仿佛比平時更豔麗。

也更危險。

六郎不敢輕舉妄動。

旁邊的軍將見六郎動搖了,忙道:“郎君,難道就這麼放縣主走?那我們怎麼對使君交代?”

提到周刺史六郎就生氣,祖父心裡隻有周家,從來沒有他們,他們雖然是周刺史的親孫子,但並沒有得到太多優待,反而總被祖父忽視。現在祖父還讓他們和九娘一起去鄂州當人質……雖說祖父是為他們長遠考慮,他心裡還是有怨。

七郎是他的親弟弟,他怎麼能眼看著七郎受傷——九娘學過騎射,她真敢下手!

六郎沉下臉,“九娘,隻要你不動六郎,我可以放你走。”

九寧臉上並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看一眼隊伍亂起來之後始終被十幾個士兵緊緊圍在最當中嚴密保護起來的一輛馬車,慢悠悠道:“六哥,隻怕你說了不算。”

六郎愕然。

九寧知道自己猜對了,拔高嗓音,朝那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馬車道:“事已至此,閣下何必藏藏掖掖?”

那十幾名士兵對望了一眼,聽到馬車裡傳出咳嗽聲,回轉身,細聽裡麵的人吩咐。

一名士兵掀開車簾。

巨大的火團燒得劈裡啪啦響,炙熱的昏黃火光中,一名身穿交領寬袍的少年走了下來。

眉目清秀,麵如冠玉,隨隨便便一個動作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骨子裡散發出一種自然而然的高貴氣質,眉宇間略帶幾分鬱色。

正是九寧在永安寺撞見的雍王李昭。

李昭握拳咳嗽了幾聲。

九寧看著他,輕笑道:“又見麵了。”

李昭還以一笑,聲音溫和,音質溫潤:“縣主聰慧過人,怎麼猜到是我的?”

九寧不是猜出來的。

她一開始懷疑周嘉言受了什麼人的挑撥才能設下這麼周全的計策,但等周刺史插手進來後,她發覺事情沒有自己起初想的那麼簡單。

周刺史確實不滿足於僅占江州一地,常常因為周都督不願擴大地盤和他起衝突,但這一次周刺史對鄂州拱手讓出來的城池的態度太奇怪了,他似乎迫不及待要擴展勢力,壓根不擔心周家能不能穩穩當當保住新地盤。

他急切,浮躁,甚至冒著得罪周都督的風險也要拿下那些城池,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誰在暗中鼓動慫恿他帶領周氏一族參與這場群雄逐鹿的爭鬥?

又或者說,誰給了周刺史這樣的決心和魄力?

那個人一定身份高貴,才能讓周刺史也變得輕率冒進,沉不住氣。

放眼天下,隻有雍王李昭能夠說動周刺史,也隻有李昭的身份能讓周刺史動心。

他上次並沒有離開江州,而是混進周府,躲在周都督眼皮子底下。

這些是九寧從侍婢們打聽到的消息總結出來的。

當然,九寧不知道李昭是怎麼一步步謀劃的,隻能猜出個大概。

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李昭為什麼會從她身上下手?

她隻是個小娘子而已。

九寧看著李昭,慢慢道:“使君身體很好,偶爾也吃藥,不過用不著服丹藥,婢女卻告訴我使君的院子最近常有道士走動,我記得使君崇佛,和道士來往不多。”

李昭微笑。

因怕走漏行跡讓周都督瞧出端倪,待在周府期間,他從未踏出過房門一步……可惜他多病,需要靠丹藥來支撐,有幾次服用丹藥過量,險些喪命,郎中束手無策,周刺史隻能請道士來為他診治。

也就是這一個疏忽,竟然讓九寧猜出他就在隊伍裡。

九寧抬頭看一眼黑魆魆的夜空,問:“我舅舅是你支走的?”

李昭沒有回答,掃視左右,淡淡道:“既然你知道是我,那也應該清楚你今晚逃不了。”

周刺史安排的護送隊伍遠遠不止表麵上的那幾百人,真正的精兵全程跟隨在車隊前後。這幾百個護衛隻是掩人耳目罷了,為的就是讓來救九寧的人掉以輕心,等他們自投羅網。

他說完,官道遠處傳來雷鳴聲。

怎麼會突然打雷?

眾人仔細聆聽,才發現那不是雷聲,而是整齊的馬蹄聲。

光聽聲音就知道後麵的隊伍人數眾多,氣勢雄壯,每匹馬都是肥壯的好馬。

六郎鬆了口氣。

被九寧勒著脖子的七郎也悄悄鬆口氣,把心放回肚子裡:差點就以為今晚要被九妹大卸八塊!

九寧臉色微變。

李昭掩唇咳嗽,掃一眼緊緊圍在馬車前的那幾十個新兵。

這幾十人忽然放出大火攔住車隊去路,還擺出嚴密的陣型來衝破護衛們的攔阻,讓他頗覺得意外。

尤其當看到為首的那名新兵頭紮紅綢、一副女子打扮後,李昭更為詫異。

粗看那新兵長手長腳,分明是英武長相,怎麼竟然是個女人?

看她態度大方、目光堅毅,顯然平時也一直是女子著裝。

她手下的新兵就甘心被一個女子指揮嗎?

李昭沒有想到,來救九寧的竟然是這幫人。

一個女人帶領的一幫新兵。

而他們差一點就真的救走九寧了。

新兵們表現不凡,肯定和九寧這個主人有關係。

李昭暗歎一聲。

九寧果然不是尋常小娘子,而且她的生父很可能是雪庭的至親,說起來他們也算是同鄉。

他並不想傷害她。

可惜九寧身上的謎團太多,而且和鄂州那邊關係微妙,鄂州的節度使似乎非她不可,他不得不利用她來攪亂江州、鄂州、襄州幾地的平衡局勢。

馬蹄聲震耳欲聾,精兵們越來越近了。

見援兵終於來到,六郎輕輕籲口氣,“放了我阿弟!”

九寧撩起眼皮,眉眼彎彎,笑出一對梨渦。

六郎愣住。

李昭也怔了怔,臉色微變,抬眼朝那些精兵看去。

下一刻,李昭瞳孔急劇收縮:“不是我們的人。”

幾百匹快馬風馳電掣而來,馬上騎手個個手執彎弓,弓弦已經拉滿,箭尖閃爍著冰冷寒光,密密麻麻,正對著周家護衛。

李昭立刻明白九寧剛才是在拖延時間等這批莫名其妙出現的騎手趕到。

他隻猶豫了一瞬便清楚敵我懸殊太大,沒有留戀,沉著道:“退!”

周刺史安排的人肯定被攔下了,又或者說,被消滅了。

李昭回眸,看向九寧。

九寧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誰埋伏誰,還不一定!

李昭忽然彎腰,低低咳了一聲。

他身邊的親隨反應迅速,立刻扶住他,攙著他躲入人群中。

冷箭如蝗雨,狂風驟雨,一陣急似一陣。

周家護衛紛紛中箭倒地,快馬沒有放慢速度,沿著軍將們逃竄的方向繼續追擊。

炎延眼露精光,興奮得渾身熱血沸騰,不過她沒忘記自己今晚的任務,率領新兵們圍住馬車,翻身下馬,朝九寧行禮。

“縣主,幸不辱命!”

火光照亮她的臉,她梳得整齊的發髻被大火燒著了一部分,身上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麵龐端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女子。

但九寧此刻卻覺得炎延很漂亮,而且是那種神氣的漂亮!

她笑著道:“以後不必叫我縣主……我離開周家了。”

炎延站起身,手擱在腰間佩刀上,道:“您是朝廷冊封的,離開周家也還是縣主,為什麼不能這麼叫?”

九寧笑了幾聲,目光微黯。

因為這個封號是周都督送給她的生辰禮,既然她不是他的親孫女,以後還是彆這麼叫罷。

她隻失神了短短一個彈指,道:“六郎呢?把他抓來!”

新兵們高聲應喏。

不一會兒,披頭散發的六郎被新兵們逮住了。

六郎咬牙切齒,和渾身是血的七郎對視一眼,一起看向九寧。

橫眉怒目,氣勢洶洶。

九寧收起匕首,一腳踢開七郎,讓人把六郎捆了丟進馬車裡。

七郎突然被放開,愣了一下,呆呆地問:“九娘……你要放我走?”

九寧把匕首插回靴子裡,道:“總要有人回去報信,七哥,你回去和使君說一聲,我暫時不能放六哥回江州,他心裡要是還有這個嫡孫,就彆惹惱我。”

“還有一句話:鄂州的十幾座城池,江州和鄂州的盟約,周家的將來……”

九寧抬起頭。

在一片激昂的喊殺聲中,她嘴角輕輕勾起,嬌美的麵容在夜色下平添幾分精乖之氣。

“關我屁事!”

七郎麵色紫漲。

不遠處,一匹膘肥體健的黑馬緩緩靠近,馬上的人聽到九寧突然爆粗口,劍眉輕擰,唇邊一縷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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