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3693 字 12個月前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在旅途中患病,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天氣又陰冷。

還好雪庭熟知藥理, 南下時備了藥丸, 九寧得他和多弟精心照料,路上並沒吃太多苦頭。

這夜他們宿在一處破敗的驛站內, 多弟燒了滾熱的香湯為九寧擦身, 服侍她睡下。衾被裡塞了湯婆子, 被窩燙得暖烘烘的。

九寧抱緊軟枕, 側身蜷縮成一團, 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快要融化的湯團子, 周身都暖洋洋的。

多弟披了件厚襖,守在床邊, 愧疚道:“都怪我不仔細,貴主病了一天才發現。”

九寧渾身酸軟, 腦子裡暈乎乎的, 沒什麼力氣, 不大想開口說話,仰起臉朝她笑了笑。

燭火搖曳,她烏黑的眸子透出一點淡淡的疲倦。

這事還真不能怪多弟疏忽。總是被懲罰,有時候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總得等症狀變嚴重時才反應過來。

多弟不說話了,默默跪坐著看守炭火, 等九寧睡熟了, 為她掩好被角, 起身退出裡屋。

屋外值守的親兵站在角落陰影中,她找到唐澤的身影,躡手躡腳走過去。

“周使君是不是回鄂州了?”

唐澤眼觀鼻鼻觀心,專注地盯著自己身前殘破的廊柱。

多弟雙眼微眯,沒有繼續追問。

半夜時分,幾聲隆隆巨響喚醒吃過藥後沉沉睡下的九寧。

她意識還不清醒,翻身坐起,揉揉眼睛。

多弟站在床頭,神色緊張。

廊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親兵抓著佩刀衝了進來,站在屏風外,抱拳道:“貴主,我們得儘快離開此處!”

夜色寒涼如水,遠處遙遙傳來如雷的喊殺聲。

九寧醒過神,披衣起身。

剛穿上獸皮靴,雪庭快步繞過屏風,遞了盞熱茶給她,讓她先喝幾口,道:“等到了下一座市鎮再休息。”

兵荒馬亂時節,處處烽火。九寧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半夜被叫醒趕路的事,低低應一聲,接過茶喝了兩口。

茶裡摻了化開的藥丸,味道有些發苦,她皺眉咽下,抓起鬥篷罩在自己身上,攏緊衣襟,跟著親兵走出驛站。

唐澤牽來她的坐騎,九寧疾步下了石階,翻身上馬,回頭掃一眼。

明亮的月光下,幾十個親兵已經爬上馬背,整裝待發。

更遠處低矮連綿的山巒間隱約有赤色火光閃現,廝殺聲在風中飄揚回蕩。

唐澤對這一帶很熟悉,騎馬走在九寧身邊,向她解釋道:“這裡地形複雜,並不屬於哪一方,幾方勢力犬牙交錯,可能又是為爭奪地盤打起來了。”

九寧嗯了一聲。

出於各方麵的考慮,她這次沒有帶上太多兵士,大部隊還跟在後麵,路上遇到兩方軍隊交戰,他們通常會繞路走,以免橫生枝節。

半個時辰後,他們才將那震天響的喊殺聲拋在身後。

順著江岸繼續往東前行,天邊漸漸浮起魚肚白。

晨光熹微,江麵大團霧氣籠罩。人口都逃到更南的地方去了,江邊大片良田被廢置,萬頃茂密的蘆葦叢在晨輝中靜靜搖擺,一眼望去,滿目蒼涼,蘆葦掛滿水露,不仔細看,就像茫茫無際的雪原。

九寧跑了半夜,又累又餓,勒馬江邊,看著滾滾東去的大江,感歎道:“不知道江州的情形如何。”

這裡是大江中遊附近,離江州不遠了。

雪庭看她一眼,目光掠過她蒼白的臉,示意武僧去找一處避風的地方紮營,輕聲道:“周嘉行占據鄂州,隔絕南北來往,阻止中原戰亂波及南方,我聽人說,這幾年南方幾乎沒有戰禍。江州水土肥美,存糧充足,又沒有受戰火波及,必定物阜民康。”

九寧笑了笑,咳嗽了幾聲,“但願。”

……

北方戰爭不斷,□□,沉重賦役……種種天災人禍,民不聊生,百姓連命都保不住了,根本無法安心耕織生產,崛起的新軍閥還不斷搜刮民脂民膏,大批百姓舉家攜口逃往南方。南方社會相對穩定,戰亂少,又有成批北方人口湧入,帶去先進的生產技術,經濟得以蓬勃發展,已經漸漸有趕超北方的勢頭。

周嘉行在占據鄂州後,立刻往東蠶食周邊比較弱小的勢力,慢慢形成割據,北方勢力無法南下,戰火自然也沒辦法影響到南方。他在治理鄂州時親自參與製定了新法,取消貴族免稅全,均定田租,取消了抽稅製度,鼓勵商貿,這幾年以鄂州為中心的大江流域州縣經濟發展迅速,尤其是商貿極其繁榮,無數商隊乘坐樓船來往於鄂州的大江之上,各國商賈雲集,船舶千萬,店鋪數千。

短短幾年間,鄂州在袁家經營的基礎上,煥發蓬勃生機,成為一座盛甲天下的商業巨鎮。

這些是九寧前不久從各方送到長安的折子中陸陸續續獲悉的。

盧公驚歎於周嘉行的年輕和魄力——既能征戰疆場,又能治理一方,而且精力旺盛,從容果決,有條不紊地一步步執行他逐鹿中原的計劃,並不會因為一時的勝敗而亂了分寸,如果這人忠於皇室,那該多好!

仔細斟酌過後,盧公認為沒有人能降服得住像周嘉行這樣抱負遠大、有逐鹿之心的野心家,於是暗示九寧許婚楊澗。

盧公看得很開:長公主青春正好,與其嫁給節鎮以後如履薄冰地過日子,還不如嫁一個會真心尊重敬愛她的丈夫。

九寧南下前幾天,盧公找到她,委婉道出他的意見。

契丹被趕回草原去了,李元宗和周嘉行都可能回頭攻打長安,長安周圍所有的人馬加起來都不是這兩大勢力其中任何一個的對手,他建議讓楊澗護送九寧回蜀地。

盧公的打算很好:將來不管是李元宗登基還是周嘉行這個後起之秀後來居上,九寧和楊澗隻需要臣服於新君,就能繼續在蜀地當土皇帝,九寧是長公主,而非皇子,而且是深得民心的忠孝烈女,新君不會對她趕儘殺絕。

九寧當時心想,她要是真的一頭紮進蜀地不出來,周嘉行很可能帶兵直接把蜀地給平了。

他當初肯放手讓她走,一是沒法拒絕她,二是當時他忙於抵禦來勢洶洶的契丹軍,不能分心扣住她。

現在他空出手來,肯定沒那麼好說話了。

……

江風冷得刺骨,空氣裡隱隱一股泥腥氣。

雪庭抬頭,掃一眼大江之上微泛青灰色的天空,道:“要落雪了,先找個地方紮營,你還病著,不必急於趕路。”

九寧凝望對麵江岸,搖搖頭,揚鞭催馬。

“就快到了,等到了地方再歇吧。”

馬蹄踏響,親兵跟上她,一行人穿過雜亂的蘆葦叢,往東邊馳去。

……

山穀裡的大火燒了一整夜。

四季常青的鬆竹被衝天的赤焰吞噬,四麵八方俱是幾乎能把人活活燙死的炙熱氣流,敵軍人馬魂飛膽戰,徹底潰散,狼狽奔逃,慘叫聲和烈火燃燒的嗶嗶啵啵聲混雜在一處,天地為之肅穆。

主將皇甫超騎在馬背上,望著眼前的大火,神情凝重。

雖然這場戰鬥隻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這一路他們披星戴月,一麵馬不停蹄往江州行軍,一麵還要不斷清理路上遇到的亂軍和小股勢力。以他們的兵力,自然無懼這些盤踞山野的亂兵,但是為將者最忌驕傲自滿,每一場戰鬥他都全力以赴,以免陰溝裡翻船。

就像這晚夜半時分,他們連夜行路,在南下的路途中偶然遇到一股匪兵。郎主立馬山崖,隻淡淡掃一眼山穀中那支隊伍,他便立刻會意,當即召集急行軍衝破對方大營,燒毀他們的糧草,殺了個天翻地覆。

氣候乾燥,火勢越來越大,皇甫超抹把汗,撥馬轉回山道上。

士兵們忙著收拾戰場,清理戰利品,清點人馬,確定戰損,漫山遍野都是人。

滾滾濃煙中,迎麵一人一騎逆著人流慢慢靠近,皇甫超認出對方是郎主的心腹懷朗,迎上前,問道:“這一路我們看到亂兵,要麼殺,要麼招撫,從西往東,收複了大片州縣,郎主是想趁著回鄂州把江陵也占了?”

懷朗笑道:“不錯,這一路所過之處,儘歸郎主。”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皇甫超還是駭異,本以為打退契丹後,郎主可能會先緩一緩腳步,用心經營新拿下的徐州和淮南,沒想到郎主掉頭往南,一路勢如破竹,吞並所有被亂兵占據的城池州縣,這架勢,簡直是摧枯拉朽、氣吞山河!

詫異了片刻後,皇甫超熱血沸騰,壓抑不住激動之情,揮拳道:“好!”

郎主誌向遠大,他們這些追隨者才能跟著更上一層樓,建功立業,揚名立萬。

亂世之中,大丈夫當如是!

“馬上就到江州了,江州有周都督坐鎮,這位可不是尋常亂兵能同日而語的。”皇甫超抹乾淨佩刀上的血跡,道,“怎麼打江州?”

懷朗收起笑容,搖搖手,“江州不一樣,郎主自有打算,你警醒些,彆一時腦子發熱!”

皇甫超哈哈大笑,道:“既然郎主早有成算,我聽郎主的就是!”

懷朗岔開話題,問了些傷兵的事,撥馬回到山崖上。

崖邊風聲烈烈,周嘉行騎在馬背上,凝視南方,遠處翻湧的火光照亮他的側臉,五官線條淩厲,眉宇間一抹鋒銳,氣勢厚重如沉淵。

懷朗道:“郎主,剛收到唐澤的信,九娘他們應該快到江州了。”

其實如果不管路上的亂兵,他們早就追上九寧了。不過周嘉行堅持要清理亂兵,所以他們走一走、停一停,總趕不上九寧。

估算一下,九寧明日天黑前就能抵達江州,他們剛好會落後一步,要後天才能到。

周嘉行嗯一聲,問:“派去金州、潭州那邊的人有沒有回信?”

“回信了,金州、潭州刺史已經向郎主表達效忠之意,他們許諾說絕不會和江州結盟。”

周嘉行點點頭。

亂兵匪兵儘數被誅,金州、潭州許諾不會出兵支援江州,現在,江州孤立無援,幾乎等於一座孤城了。

“改走水路,去江州。”

他沉聲道。

懷朗恭敬應喏,傳達命令,清點人馬,剛剛獲勝的大軍拉開陣勢,風卷殘雲一般趕到渡口,登上停泊此處的樓船,和留守的軍士彙合。

隆隆鼓聲響起,五艘樓船蕩開水波,如離弦的箭一般,撕破沉沉夜色,直撲向江州。

……

兩日後的淩晨,斥候來報,前方渡口有江州兵馬把守。

幕僚陳茅心急火燎,趕到甲板上,道:“郎主,我軍兵士多是北人,不熟悉水上作戰,此戰攻打江州,不宜從水路發兵!”

其他幕僚跟在他身後,個個急得滿頭是汗。

“郎主,江州兵不僅擅長野戰,他們的水軍亦敏銳無敵,不可輕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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