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錫拚命點頭:“我……我仿佛明白了。”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你得走出去,走出這個家,彆老是寄居於此,你爹是我的忘年之交,可是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他把你看的太輕了,他以為將你當做籠中鳥一樣養著,卻不知,你也是個有誌氣的人,大丈夫不食嗟來之食,自己有腳也有腳,事情再糟糕,還能糟糕到叔這般,得了不治之腦疾的地步嗎?所以,大丈夫不能蝸居在家裡,要出去,哪怕是死,死在外麵,挫骨揚灰,屍骨無存,也不回來。”
張元錫淚水又拚命泛濫出來:“叔說的對。”
他竟覺得,自己和叔,有了共鳴。
原來叔也有病啊。
可看看人家……
再看看永遠躲在家裡的自己。
方繼藩起身:“好啦,話不多說,我得走了。”
“叔怎麼不吃了晚飯走,我爹要回來了,讓他陪叔小酌幾杯。”
“算了。”方繼藩擺擺手,歎了口氣:“叔與人有約,下次。”心裡說,你爹見了我,說不準要打我,老張那脾氣,有點暴躁啊。
說著,起身便走,張元錫一瘸一拐的送方繼藩至中門,方繼藩道:“且回吧,快回去。”
上了街道,走了幾步,方繼藩正待要翻身上外頭綁在馬樁上的馬,身後張元錫道:“叔……”
方繼藩回眸,看著深情款款的張元錫:“咋了?”
張元錫朝方繼藩緩緩拜倒:“世叔不但讓侄兒行走,最重要的是,教授了侄兒做人的道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世叔,慢走。”
“噢。”方繼藩看著街角,遠遠的竟有轎子來,看看天色,老張差不多要下值了吧,趕緊溜了。
………………
張升坐在轎裡慢悠悠的,每一次下值坐在轎裡,正好張升可以趁此機會,努力的回顧自己一日的得失,還有部堂裡某些棘手的事。
可今日,他眼皮子跳的厲害,心裡歎息,看來,為了那礦的事,攪的心神不寧啊,主要是……沒了地,拿著一份礦契,總覺得心裡有些虛。
還有,今日去內閣,和內閣諸公議事的時候,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太友善,看來……真是怪了,始作俑者,又非是老夫,明明是方繼藩,沒人怪方繼藩,倒怪捐納了地的自己,沒道理啊。
他心神不寧的下了轎,門房見了老爺回來:“老爺,今日……”
張升鐵青著臉:“不要吞吞吐吐。”
“今日,那駙馬都尉又來了,呆了足足一日,才走,他……”
張升腦子都要炸了,又來了,這讓彆人看到了,怎麼說,不曉得的,還真以為老夫和他有什麼呢。
張升厲聲道:“你怎麼不攔。”
“攔不住。”門房委屈的道:“他打小人……”
張升心裡無名火起,這些日子夠操心了啊,他卷起袖子,揚手便給門房一巴掌,雖是讀書人出身,雖是官宦,不是粗鄙之人,可人終究還是有火氣的,這火氣一來,哪裡還跟你講斯文,脫口便是一句:“錯達姆娘,打的就是嫩!”
門房直接被打翻。
張升疾步進了家門,心裡想,這是陰謀嗎,是啥陰謀……糟了,莫非中了什麼計?
宦海浮沉這麼多年,張升自認自己還算是君子,倒也沒做過什麼喪儘天良的事,可是這數十年來,什麼機關算儘的事不曾見過,早就養成了他心思深沉的性子。
此時,他心亂如麻,難怪眼皮子總跳,要出事,可能要出事啊。
可他走到了庭院,卻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在來回的踱步行走。
走的很慢,甚至腿腳顯得有些滑稽,可是……卻漸漸熟練……
張升定睛一看,這是……這是……張元錫……
這是自己的兒子啊。
他……他不是……
怎麼……怎麼……
看著行走的兒子,一步一步,最重要的是,張升看到了張元錫的笑容,那笑中帶淚的模樣,突然……滿肚子所有的算計,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所取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