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繡年也看出來了,方尋是真的見到周琅就發怵,明明周琅從沒難為過她。
紀繡年想了想:“要不我們在這等會吧?我打電話給樂城助理,讓他過來接。”
方尋:“行啊。”
反正不要她伸手去接著周院就行。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
紀繡年說話很客氣:“樂助理,你好,這麼晚打擾了。你們周總酒喝多了,你方便過來接下嗎?”
樂城一個激靈,語氣陡然嚴肅:“抱歉紀教授,我有事回老家了,您方便送一下周總嗎?”
“那你能叫彆人過來嗎?”
“不好意思,彆人我也不放心。隻有您…地址我發…短信,好了,我、我…這邊…信號不好…麻煩您了,再見啊。”
電話忽然就掛斷了。
紀繡年盯著手機屏幕,很快收到一條短信,是周琅的地址。
還特意備注了,是獨居的公寓,家人不在。
紀繡年無奈:“等會你開車?我也喝了半杯。”
方尋:“行行行,沒問題。”
“你幫我扶她一把總行?”
“好嘞。”
不過方尋還是很有分寸的,隻扶住周琅手臂,然後忙不迭鬆手,把這隻醉鬼完全交給了紀繡年。
“唔…”陡然壓下的重量簡直猝不及防,紀繡年緩了一下才適應,“怎麼喝醉的人…這麼重啊?”
方尋疑惑:“周院看起來很瘦啊?”
紀繡年將一縷碎發攬到耳後:“我沒說她胖…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不說這個。”
後背肩胛骨抱起來都有些硌手。
隻是太久了,太久都沒習慣這種與人肌|膚相貼的感受,交換著彼此的氣息、溫度和心跳。
人的皮膚是很奇怪的東西,就這麼碰了一下,她就感受到一種源於身體深處的渴|望被點燃了,渴|望…更多的、更深的觸碰。
比如牽手,比如擁抱。
偏偏那人側臉埋在她頸窩上,右手像是很自然地將她環住,呼吸全落在她鎖骨上,怪癢的。
紀繡年不自在地彆過眼,半托住周琅的身體,語調格外溫柔清醇:“好了,我們回家了。”
周琅埋在她懷裡,但好歹是乖乖的,並沒有亂動。
紀繡年半抱著她,跟方尋一起往外走,本來她就有些心煩意亂,方尋卻一直在講話:“我看周院晚上實在喝的太多了。”
“是有點。”
“孟老師以前跟高啟芮走的太近了,現在說話也還是這麼陰陽怪氣…真是,周院明明是在替你擋酒呢,在她嘴裡一說就變味了。”
“……”
紀繡年不得不叫停:“好了。”
方尋乖乖閉嘴:“哦。”
回去的路上周琅倒是挺乖,隻是靠著她不肯撒手,臉頰埋在她肩頭上,時不時從她頸側蹭過,一下又一下。
紀繡年有些不適,但也不能太過用力的推開她。
心裡卻在想著,她是不是也要鍛煉一下喝酒的能力。
她實在不適應這種近距離接觸,好不容易到了周琅家樓下,方尋說什麼都不肯上去:“紀老師,你送周院吧,我在這等你。”
紀繡年不懂她到底彆扭些什麼,看著時間不早了,也沒跟她爭:“那你等我,彆先走了。”
周琅住的是單身公寓。
門是指紋識彆的,紀繡年握住周琅手腕,小心翼翼的握住她拇指湊上去,卻不敢去看她修長的手指,更不敢碰她白皙乾淨的指尖。
燈一開,客廳裡空曠乾淨,如果不是餐桌上放著的玻璃杯,簡直完全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米白色家具,淺咖色地板配著同色係窗簾,牆壁也乾乾淨淨,連一副插畫都沒有。
紀繡年愣了下才走進去。
她認識周琅的時候,她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她也去過周琅的家,有專門的儲物櫃放各種限定款包包和首飾,牆紙是粉白色的,陽台上養著很多綠植…此刻她的住處卻乾淨明了,塵埃不染。
跟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
紀繡年忍不住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周琅的眼睫上,發現她真的瘦了,骨相也比以前更鮮明。如果說年少時期的周琅是鮮妍穠麗的海棠,現在的她氣質明顯更冷清,哪怕五官依舊明麗。
她沉默片刻,叫周琅:“能聽見我說話嗎?哪間是你的臥室?”
毫無回應。
陽台上的紗窗沒關,很快有小蟲撲著翅膀往上撞。
紀繡年不願再耽誤時間,先把周琅放到沙發上,一一開門去看,不過主臥很好辨認,因為隻有主臥有家具,其他房間都是空的。
她把周琅搬上床,卻對著她的衣服犯難,猶豫很久,隻蹲下來把她的高跟鞋脫掉,直接把被子拉上,給她蓋好。
紀繡年停下動作,見周琅額頭上都是汗,連發絲都黏住了。
她看了下時間,不再猶豫,拿打濕的棉柔巾給她擦了擦,看她耳邊戴著耳墜,於是彎下腰,小心地幫她解開耳環。
可是離得實在是太近了,近到她感覺到周琅的呼吸就在她頸側,像夏天捉摸不到的風,一下又一下,吹得她有些熱。
等終於把這串耳環解下來,她也出了汗,收回手時卻被一把攥住…
紀繡年一愣:“你…”
不過酒醉的人就隻將她的手往臉上蹭了蹭,像隻尋求安撫的小動物,根本沒醒。
信任,柔軟,溫暖。
紀繡年緩緩抽回手。
她盯著周琅淩亂的發絲,下意識想替她攏一攏碎發,可手隻停在半空中,終究沒有落下去,指尖慢慢蜷縮起來,而後收攏。
她打開床前的一盞壁燈,起身離開。
在紀繡年關上房門的那一刹那,原本爛醉的人睜開了眼,很快又重新閉上眼睛。
意識也漸漸進入了混沌。
隻是高濃度的酒在她胃裡火辣辣的燒著,很不舒服。
哪怕是睡著了,她的眉心也是緊皺的。
她做了一場夢。
夢裡還是那個雪夜,她在雪地裡等著。
等了好久好久。
那盞燈亮了整夜,可是燈的主人始終不肯出來見她。
最後,她疼醒了。
周琅睜開眼,在黑暗中摸索到燈的開關,開了床前的壁燈。
她起床看了看。
外麵果然是在下雨,前幾天看天氣預報也說了,這幾天要變天,難怪她的膝蓋和腳踝都有點疼…還是那個雪夜裡留下的老毛病,每逢陰雨天氣都隱隱作痛。
周琅推開窗,伸出手,接住屋簷上滴下的水。
雨滴落到她掌心,也有一滴水啪嗒落在了地上。
沒關係,當初跑遠的逃犯,她親自抓回來就好了。
-
淩晨時雨停了,周琅洗澡,換上乾淨衣服,開車到寧大,正好看見方尋,叫住她:“方尋,昨晚是你送我的嗎?”
方尋搖頭:“我隻負責開車,是紀教授送您進去的。”
周琅:“哦,那這麼晚她送我一趟,家人不會說什麼嗎?”
上次方尋就回答過類似的問題,那時她心性單純隨口一答,可現在她敏銳多了,猶豫著說:“這個吧…彆人的**問題,我也不知道了。”
“這丫頭心思也變多了,”周琅有點想笑,又說,“我隨口一問,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哎我也不是不想說…”方尋有些為難,“可是您總跟我打聽紀教授的消息,我就有點猶豫…我也不知道你們…”
周琅笑了:“搞半天你是想知道,我們什麼關係是吧?”
方·八卦小能手·尋用力點頭:“對。”
“不是什麼大事,我和她的關係很簡單,”周琅神色平淡,仿佛在討論今天是個不錯的晴天,“睡過。”
方尋:“!!!”
太太太勁爆了吧!
不對…什麼叫睡過,這是愛過的意思嗎?
周琅見她神色驚愕,偏著頭問:“現在可以說了嗎?”
方尋懵懵的:“我…”
剛剛那兩個字,讓她腦海裡腦補出一場恨海情天,越恨越愛的大戲,她人都傻了。
“咳…那個,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其實…有次她聽到紀繡年在電話裡拒絕彆人給她介紹對象…但這畢竟是紀繡年的私事,她絕對要尊重和保護彆人的**,就算要說也不能說的太清楚。
周琅始終保持著微笑:“好,不用說了。”
方尋有點擔心地看著她,不知道周琅會不會生氣。
儘管她也感覺到紀繡年對周琅是不那麼一樣的,但她在沒經過紀繡年同意的情況下,不會對彆人說她的私事。
周琅心情不錯,對她一點頭:“沒事的,我先走了。”
沒關係,她下次問一問紀安揚好了。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周琅敲了敲門:“紀教授,在嗎?”
“請進。”
紀繡年見到她,好奇她怎麼好端端的要敲門進來。
周琅卻笑得明媚,走到她桌旁,拉過一張凳子坐下:“紀教授,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嗎?”
紀繡年看著她:“有事?”
周琅嗯了聲,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忘了嗎?”
紀繡年愣了:“我對你做了什麼?”
周琅隻能拉下衣領,雪白細頸上的痕跡顯得非常曖昧:“喏,你咬我了。”
紀繡年語氣認真:“我沒有!”
“可昨晚隻有你去我家了。”
“我說了,我沒有。”
“那你湊近看看,這是咬痕吧?”
“不看。不管有沒有,都不是我做的。”
周琅把語氣放慢了:“是真的沒有嗎,那你心虛什麼,你看看啊。”
紀繡年:“……”
她發現周琅這人有時真的很不講道理。
她要是今天不看清楚,不說明白,說不定周琅會為這件事煩她一天。
“你低下頭,我看下。”
“好。”
這時周琅倒是很聽話地配合了,解開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將纖細白皙的脖頸露出來,果然她耳後頸側某個位置有著奇怪的印記。
紀繡年看不清楚,站起來彎下腰去看,她沒注意到自己幾乎完全貼著周琅的肩膀,距離有些過於近了,已經近到危險距離以內了。
她遲疑著說:“確定是咬痕?會不會是蟲子咬的?”
“我家住那麼高,”周琅不認同她的觀點,“可不會有蟲子。”
她驟然偏過頭說話,紀繡年還沒來得及退開,唇|瓣在她柔軟頸側一觸而過,神經末梢忽然向大腦釋放緊張而亢奮的信號,嘴|唇都麻了。
周琅氣定神閒,單手托住雪白下巴,唇角微彎,烏黑瞳孔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瞳光清澈乾淨,語氣卻閒閒的,聽起來讓人有點生氣:“我睡著了,可以任你為所欲為。所以,昨晚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