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完全全理解一個父親的擔心。
如果她做的更好,就應該能控製住自己的關心。
如果她做的更好,就不會在周琅一次次的靠近中…也想沉溺。
那天她拿指尖觸碰她睫毛,像是偷偷觸碰彆人的珍寶,自責也歉疚。
周奪嗆了一下:“不是,你…”
紀繡年唇角微微彎起,笑容依舊得體大方,眼神卻有些空落,神情是他讀不懂的,像冬日清晨的薄霧。
她笑著跟他說,抱歉,失陪。
她笑著跟服務員買單結賬,最後走出去。
她站在路邊,淋著小雨。
雨中的背影那麼消瘦,肩頸卻始終是挺直的,似無聲地承擔起一切。
奇怪的歉疚和負罪感湧了上來。
周奪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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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長宏調休在家,正在收看一檔新聞節目。
沒想到突然接到紀繡年的電話,他們父女間聯係很少,更不要說是紀繡年主動找他。
他似乎有所預料般的:“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紀繡年語氣很淡:“您到底對周氏做了什麼?”
紀長宏推了下眼鏡,無端端地笑了下:“你想問什麼?”
“您能不能不要…”
“我還沒做什麼,隻是你想她有事,就儘管離她近點。”
紀繡年頓了一下:“我勸您,不要再這樣了,她不是以前二十歲的她了。有的事情不僅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您自己…”
“你擔心她就直說,彆拐彎抹角地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紀長宏冷笑一聲,“你也可以不聽我的,隻要你不後悔。”
電話被掛斷了。
紀繡年不想回家,車沒有方向地開,正好開到寧大門外停下。
大學的假期都格外的早,寧大早就放假了,今天已經是展廳布置的最後一天。
學院安排了老師和學生誌願者加班加點來完成收尾工作。
方尋搬著箱子出來:“紀老師,你今天怎麼又來了啊?”
紀繡年說沒事:“我來看看。”
來這裡也好…與其一個人發呆,不如找點事情做做。
方尋忙裡偷閒,一邊喝茶一邊跟她聊天:“紀老師,學院發的禮盒,等會我給你放到車上?”
“什麼禮盒?”
“哦…那個,是周院的合作企業送的,她說有很多,就讓我們拿過來分了,每個老師都有。”
“上次的月餅也是吧。”
“……”
方尋很心虛地笑了下:“這你也知道啊?”
紀繡年嗯了聲:“猜到了。學院從沒有發過月餅,辦公室負責采購的老師隻會發食用油和大米,從沒買過禮盒包裝的產品。”
方尋:“…好吧,是我沒注意到。那你那份要不要啊?”
她說著說著就沒來由地心虛,總感覺自己在幫著周院做壞事。
“不要。”
紀繡年的回答很乾脆。
方尋:“哦…行吧。”
她也沒敢再勸,總感覺今天紀繡年心情不太好。
晚上吃飯依舊是工作餐。
方尋負責點餐。
紀繡年最近很少過來吃飯,意外發現這次的飯菜比之前要好很多,還很合她的胃口。
她看到盒飯上的標簽,竟然有詳細記錄每個人的口味。
再仔細一看,她跟方尋的飯就完全不一樣。
紀繡年像是有所預感似的,去找自己那份盒飯上撕下的標簽。
方尋剛才吃了一半又被叫去檢查設備,正在忙碌。
紀繡年叫她:“方尋,現在的工作餐是誰安排的,哪家餐廳送的?”
方尋猶猶豫豫,看著她的臉色:“嗯…這個…”
“說吧,沒事的。”
“是樂助理訂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那次周院過來嘛…樂助理私下找了我,我就統計了,後來你不是在忙年底檢查的事情沒過來嘛,也沒吃上。”
沒來由地,她快要心虛爆棚了。
紀繡年靜靜聽完了,沒說什麼,點了下頭:“你去忙吧。”
方尋想多說什麼,奈何其他老師叫她過去搭手。
“你去吧。”
紀繡年再次強調,神情平靜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生氣。
方尋才不放心地走了。
過道上空蕩蕩的。
忙碌的人們都走遠了。
她站在原處。
剛從盒飯上撕下的便簽紙攥在手心,慢慢展開。
多加辣椒。
她愛吃筍。
不要香菜。
這麼無聲無息地…多久了呢。
她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不夠平靜,不夠狠心。
又何嘗不是在縱容著周琅一次次的靠近。
像是下定決心般的,她輕聲自語:“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冬日的夜十分寂靜。
走廊上是安靜的,她的影子被燈光投射到地上。
窗戶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臉。
在白熾燈光下格外素淨,唯有一雙眼睛乾淨清亮,像一彎靜湖,湖麵平靜,湖下激蕩。
她忽然捂住了眼睛。
低聲哽咽。
彆再這樣了…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