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尋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差點撞到人:“周、周院長?不好意思!”
她悄悄打量著周琅,發現她好像清減了不少。
想想…好久沒見到她了。
周琅嗯了聲:“沒事。還沒開始嗎?”
“對,推遲一個小時了,郝院長沒跟您說嘛?”
“可能說了吧,我忘了。”
“那您到前麵先坐會?校友席在左邊。”
“嗯,好。”
周琅從她身邊走過。
晚會在一個小時後開始。
她坐在第一排。如果不是郝書遊堅持說,她之前捐了太多的錢,學校給了第一排的座位,一定要她來,她也懶得過來。
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次過來了。
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戴上耳機聽歌。
信息時代,聽歌軟件十分智能,給她推送的是今天在電台上聽的那首歌,第一句就是,你要知這世界再難遇我。
她隻聽了一句又按了切換。
也不知道是什麼歌,曲調細膩,歌詞模糊不清。
她隻聽清楚一句,在人世間匆匆一場,也沒能留下太多印象。
一連幾首歌都聽得人心情低抑,她摘下耳機。
禮堂裡入座的人越來越多,耳邊也漸漸嘈雜起來。
新年祝福,日常寒暄…全都混在一起,有些吵。
直到晚會開始。
學生表演的小品和話劇、合唱和舞蹈,形式勉強能算得上豐富,內容也有新意,
主持人串場期間,周琅開始犯困。
本來初三還不用開工,因為年前一點小問題,恰好一直負責這個項目的薛以凝吵架後撂挑子不乾了,她隻能自己回公司處理。
室內燈光在這時熄滅了。
舞台上螢螢的一束光落下來。
應該是壓軸的舞蹈節目了。
她按了下眼睛,倦意更濃。
眼睫沉沉的,像覆著千斤重擔,隻隱隱約約看到那束光。
這支舞自然是美的,落在她眼中難免催眠,她逼著自己清醒一點。
舞蹈演員穿著相同的紅裙,明亮耀眼,站在燈光下似乎沒有什麼區彆。
她的目光漸漸失了焦。
依稀回想起二十年前。
學校的禮堂裡會放電影,如今這裡是曆史感十足的古建築,那時不過是紅磚小樓。
某個冬夜,她第一次跟紀繡年一起看電影。
那時她們隻是才認識不久的朋友。
禮堂裡人很多,她們坐在前排,散場的時候被人群衝散。
散場後她在外麵看了一圈,人來人往的也沒見到紀繡年。那時候她已經有了一部手機,但是紀繡年還沒有,雖然她們約好了一起回去,但她猜紀繡年應該已經先走了。
天氣太冷,她沒多等,往宿舍區走。
經過紀繡年宿舍的時候卻停住,想了想,還是去她宿舍問,才發現她不在。
她跑回去,才看見早已散場的門口站著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雙手插在口袋裡,像是因為冷而不停的走,在地上跳格子,呼吸之間全是白氣。
在她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紀繡年也看見她,沒問她去哪了,隻彎了彎唇角:“終於等到你了。”
劇烈奔跑過,她的喉嚨又乾又癢,咳嗽著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你、你傻啊…等不到我怎麼辦?”
紀繡年像是一點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那雙溫柔乾淨的眼眸看著她,因訝異而彎起的弧度十分好看:“那就繼續等你,就在原地,一直等你。”
那一刻她不知道說什麼,想笑,又笑不出來。
隻感覺心裡酸酸的,漲漲的,卻又奇異的酸澀著。
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她的第一次心動。
……
身旁有人要出去,低聲說了好幾句借過。
周琅回過神,說了句抱歉,而後她站起來,讓了位置。
也正是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正好看到舞台的正中央。
穿透了十六年光陰的雲煙,依舊溫柔乾淨的那張臉。
目光相觸的那一刻。
音樂再次變奏。
台上的人裙擺飄飄,整個身體的力度陡然拉滿。
周琅重新坐回去。
正巧聽到前排的人低語:“聽說這支舞排了一個多月…紀教授對舞蹈的設計和構思真的厲害,說是改了好幾次,音樂也換了幾次…”
難怪她沒聽出來。
舞蹈與音樂一同進入**。
飛揚的裙擺像冬夜的光焰,悄無聲息地燃燒著所有的熱度和生命力。
周琅在台下看完表演。
散場時她第一時間站起,在人潮中離去,被郝書遊叫住。
她笑容淡淡的:“師兄,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郝書遊歎氣:“怎麼了,沒空跟師兄聊聊啦?上次從永州回來,你就不太搭理我。”
周琅笑了下。
不是不搭理他…她隻是想從這邊的事情裡抽身了。
郝書遊:“你是不是在生師兄的氣?”
周琅無奈:“真沒有。我隻是想早點回去了。”
幾句話的功夫,人差不多散完了,她瞥了眼出口,想結束對話的意思非常明顯。
郝書遊:“那行,你先回去,改天我們再聊。”
周琅嗯了聲,轉身往外走。
剛走幾步就聽見方尋的聲音,十分緊繃:“郝院長,您的車在嘛,紀老師身體不舒服,她哥哥送她去醫院…”
郝書遊驚訝:“啊?我的車停在學院那邊,那我現在過去…”
一道清冽乾淨的女聲打斷他:“不用。開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