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 江蔚從後台出來,嗓音低沉, 不見慌亂:“車安排好了嗎?”
他今天應邀坐在家屬區觀看表演,穿一件黑色長大衣,肩背寬闊挺直,神情沉定。
方尋指了指周琅:“借到了,周院的車在外麵。”
江蔚淡淡看了周琅一眼,儘管他從未見過她, 但一眼就能認出她是誰:“鑰匙給我。”
周琅指了指樓下:“鑰匙不在,我助理在車上等。”
江蔚沒多說,轉身往後台走。
很快他抱了個人出來, 埋在他衣服間看不清臉, 隻看見還沒來得及換裙子,紅色舞鞋仍勾在纖細腳踝上。
顏以笙一起從後台出來, 看見周琅時愣了下:“你也在呢。”
周琅嗯了聲, 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她。
顏以笙愣了下,很快拿過衣服:“江大哥, 衣服。”
江蔚無聲看她一眼,往外走去。
車夠大, 顏以笙也跟著過去。
到了醫院, 她跟周琅一起在病房外麵等:“你怎麼來了?”
“校友代表, 我在第一排。”
“哦對…我忘了。”
“她,什麼情況?”
“我看完表演, 準備到後台叫她出去吃宵夜, 就看見江大哥了, 當時挺混亂的, 好像是說她下台時摔到了地上,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所以她哪裡不舒服,你一點也不知道?”
“我……”
顏以笙看了她一眼:“就…那什麼,我猜是……”
她咬咬牙,一狠心還是說了:“那時候你們不是分開了嗎,她想去找你,我聽說紀叔叔把她關在家裡,她從陽台上跳下去想出去找你…腿摔斷了,腰椎的舊傷也加劇了。”
耳邊嗡的一下。
周琅低聲說:“你再說一遍。”
顏以笙一看她神情,重重歎氣:“我也不確定啊…那時候我不是出國交流去了,後來聽她簡單提過一次,再多的,她也不肯說。”
周琅偏過頭,過了片刻才問:“這件事,沒多少人知道吧。”
顏以笙點頭:“嗯…你知道紀叔叔掌控欲很強的,他家安保係統做的…不是我誇張,一個蒼蠅都飛不進去。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肯定不會讓彆人知道的。”
周琅點了點頭,聲音啞啞的:“還有呢?”
顏以笙攤手:“沒了,我是真的沒有存心瞞你,我就知道這一件事,後麵那幾年我被我爹按在國外讀書,根本不讓我回國。這件事我不說,是因為她不讓我對外說,但是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周琅嗯了聲,沒再問了。
眼睫低垂下來,看不清神情。
做檢查,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
一直到清晨。
江蔚出來:“醒了,要進來嗎?”
人還在外麵等,他沒道理攔著她們不讓進去。
顏以笙站起來:“我先進去吧。”
她很快聊了幾句出來,先行離開。
江蔚站在窗邊,回頭看了周琅一眼,目光晦暗不明:“想進就進吧。”
“謝謝。”
周琅推開門,看見生病的人側對著窗外,纖細雪白的頸微微彎折,聽到聲音後回頭,見到她時頓了一下。
“謝謝你的車。”
她還是先說了話。
周琅嗯了聲:“舉手之勞。”
在一陣短暫的靜默後,她問:“你哪裡不舒服?”
紀繡年目光閃動一下:“我…”
“是因為腿疼嗎?”
“……嗯。”
紀繡年怔了兩秒,才輕輕點了下頭,說是。
好像是意外她怎麼會知道,又好像…在意外其他的事情。
周琅聽到她肯定的答複,抿了下唇:“所以你沒有見我,是因為你不能…”
紀繡年靜靜地說:“是。不過,都過去了。”
她看著她,溫和卻疏遠地笑:“我從沒有怨過什麼。”
周琅眼眶一酸。
原來這麼多年她以為她不要她…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她們不過是站在命運棋盤上的兩顆潔白棋子。
紀繡年繼續輕聲開口:“這樣也…很好。”
她們已經錯過了。
陽光透過玻璃落進來。
紀繡年的手在早晨的陽光下,清瘦手背上是針管的痕跡,憔悴而瘦弱。
周琅點頭,指尖收攏:“好。”
她不舍得再逼迫她了。
一切都會回歸正軌,就如十六年前她們的分開一樣。
她往外走了幾步,站住,回頭,輕聲問:“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疼不疼?”
是昔日被她捧在手心裡喜歡的人,怎麼會經受…那麼多苦。
她甚至忽然恨起自己來。
紀繡年溫柔地凝視著她,平和安靜的樣子似乎與十六年前溫柔含笑的女孩重合了。
她輕聲說:“不疼了。”
曾經疼過,
現在,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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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蔚抽完一根煙進來,沉著臉:“年年,這種時候我知道不該說你。可你好好的,非要跳那麼高強度的舞做什麼?”
紀繡年剛剛結束完一場談話,有些倦倦的,語速也慢:“大哥…”
江蔚真是要活脫脫被她氣死了,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得,打更打不得:“你平時上舞蹈教學課,好,也就算了,畢竟動作分解了,強度也低。現在這種劇烈表演你也敢跳?你知不知道大哥剛看到你捂著胸口慘白著臉什麼心情?!”
紀繡年低下頭,輕輕哽了一下:“抱歉大哥,我錯了。”
江蔚聽到她聲音不對,趕緊在病床前坐下,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找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年年,年年,彆哭啊,大哥錯了…”
紀繡年抬起頭,眼眸清潤,眼尾紅了一片,卻沒掉下一顆眼淚:“我…沒哭。這次是我不好。大哥,你沒有做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