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電話響了,她按了接通,整個人還是懵的:“喂…琅琅…”
“起床了嗎?”
“唔…去哪?”
“去吃飯呀,約會的第一天。”
“好…”
約會?
昨天沒說吧?
紀繡年陡然清醒,從床上坐起來,還想再問點什麼。
電話那端已經雞飛狗跳起來,隱約傳來周琅的聲音,媽我穿這條裙子好看嗎,還是穿褲子更好?
她聽著聲音,不由微笑起來。
衣櫥拉開,她也盯著衣服犯起了難。
還沒換衣服,又被電話催了兩趟。
最後選擇穿米色線衣搭淡綠色半裙,裙擺的顏色跟新葉的顏色一模一樣,是屬於春天的顏色。
她本來還想編下頭發,被催得隻化了個淡妝,粉底打得很薄,睫毛稍微夾了一下,奶茶葉口紅疊了一層唇油,看起來亮晶晶的,像是專門等著人來親一樣。
就這麼幾分鐘,電話又來了一個。
紀繡年想笑,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啊…真是急性子。
半個小時候,她到了約定的地方,湖邊綠道。
她看見周琅穿淺色裙子,站在花壇旁邊,就在清晨的曦光下,含笑看著她。
等她走近了,周琅笑著開口:“你好,我是周琅。”
紀繡年愣住了:“嗯?”
“第一次見麵,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嗯,好。”
“你好…我是紀繡年。”
大概懂了她的意思,畢竟昨晚她跟江蔚承諾了,會循序漸進地來,現在就是要當作她們剛剛認識。
她們並肩在清晨的綠道上散步。
湖麵平靜無瀾,日光從雲層後噴薄而出。
周琅說:“你做一個詳細的自我介紹吧?年齡性彆職業愛好。”
紀繡年笑著搖了下頭,目光中是無奈的縱容和寵溺:“好吧…”
“紀繡年,性彆女,年齡…比你大一歲。職業是老師,愛好是跳舞和彈鋼琴。”
乾巴巴的…真奇怪。
“好了,那該我啦。”
周琅倒著走路,跟她對視著:“周琅,性彆女,年齡比你小一歲,職業是繼承家產的,愛好是…”
“是什麼?”
周琅一把抓住她的手,語調歡快:“愛好是…紀繡年!”
“…嗯?”
“愛好是你呀笨蛋!”
周琅笑著,眼眸裡都是狡黠靈動的光,她鬆開手,彎腰從路邊花壇裡抱了束鮮花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藏在這裡的。
她捧到她麵前:“送給我的女朋友!”
她大笑著,讓她們之間最後一點若隱若現的距離感消失了。
紀繡年忍不住笑出來。
果然克製的她,穩重的她,那都是假的,這才是她認識的琅琅,狡黠的,總是出人意外的,讓她喜歡的。
明確的愛,真誠的喜歡。[注]
周琅把花遞到她懷裡,靠過去飛快地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偏偏要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循序漸進了吧?”
紀繡年笑著:“那你改天問問我大哥?”
循序漸進什麼…分明一點都不按套路出牌,誰第一天約會就親臉頰啊。
周琅搖頭說不要,怕她抱著花累又把花拿回來,盯著她看:“你化妝啦?”
“嗯…怎麼啦?”
“之前好幾次,你見到我都沒化妝的。”
紀繡年被她問得沒話說,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抬起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下:“彆說了…”
周琅反手捉住她手掌:“逗逗你嘛…好不說啦。”
心情卻飄飄忽忽的,她昨晚一整夜沒睡好,翻來覆去,夢裡夢外都是她的年年…睡不著於是起床,化妝選衣服花了好久。
她的指尖順著她手腕往下,滑到指尖,十指相扣。
紀繡年偏過頭看看她,笑著往外走。
她們在公園裡逛了好久,久到中午太陽出來,曬得人臉頰也發燙,暈乎乎的。
久到掌心裡也出了汗,偏偏不肯鬆開手,誰也不說先回去。
最後是周琅伸手攔下觀光車,拉著她上去:“好了,彆走了,等會把你累壞了。”
“嗯…你幾點的飛機?”
“晚上九點的。不說這個,去吃飯吧?”
她們去的是寧大附近的牛肉麵館,一家幾十年的老店。
老板帶著智力缺陷的兒子討生活,這麼多年都沒離開過,兒子歲數不小了,智力卻隻有七歲,見到她們就說:“不要打包回宿舍,在這裡吃,麵會坨的!”
老板給了兒子一巴掌:“去,少廢話,去後麵端菜去。”
他走過來,竟然認出來她們:“啊呀,兩位好久沒來啦!”
周琅笑眯眯的,她嘴甜的時候特彆招人喜歡:“嗯,好久沒來了,不管在哪都想念你家的麵,老板你的店要繼續開下去啊。”
老板笑嗬嗬的,等她們點了單,還送了瓶豆奶。
周琅把吸管打開插進去,遞到紀繡年唇邊:“你先喝?”
紀繡年低頭,吸了一口又放開。
動作文雅,隻喝了一小口。
周琅收回手,自然地就著她喝過的地方,又喝了一口。
紀繡年看她一眼又低下頭。
跟以前她們分食一杯飲料時一模一樣。
吃完牛肉麵,她們在附近閒逛。
完全沒有目的地,有時經過公園就進去轉一圈,看見秋千也要上去晃了晃,時間過得很快。
天快黑了,周琅送紀繡年回家。
站在樓下,紀繡年問她:“家裡沒人,都在我大哥那邊…你,要上去嗎?”
周琅幽幽地看著她:“上去…就趕不上今晚的飛機了。”
紀繡年怔了下。
很快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也自然地覺得…大哥昨天講的話是完全不合理的,畢竟…曠了太久了。
紀繡年站在路燈下:“那等你叫了車,我再上去。”
周琅嗯了聲,湊過去抱抱她,過了好久才往後退了一步,手卻沒有鬆開,仍舊環在她纖細腰間,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
燈光照亮了她們的臉龐。
她們看著彼此,空氣似乎也變得稠厚,有某種說不清楚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旖旎。
周琅看著她的眼睛,目光下落到她的唇上,又漸漸上移去看她的眼睛。
因為太過喜歡,所以不得不慎重。
像是怕嚇到她,又像是怕冒犯她…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不知道彆的戀人分開多年會怎麼樣相處。
紀繡年抿了下唇,莫名感覺喉嚨裡渴的厲害。
她從周琅的眼睛裡讀出了小心翼翼的克製和認真,大概昨天說的那些話對她真的有影響。
可終究兩人間的距離慢慢拉近了,像電影鏡頭裡的慢動作,一幀一幀地靠近著,影子在燈光下漸漸重疊在一起。
唇與唇隻觸碰了一下,單純地貼在一起,僅僅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就蜻蜓點水般的,分開。
她們的氣息卻像山間交織在一起的雨霧,根本沒法剝離。
周琅凝視著她,鼻梁高瘦,纖細濃密的眼睫垂下來時很深情。
目光中盛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情愫。
她低語喃喃:“年年…”
紀繡年臉紅,耳朵也紅了,卻輕聲說:“…親我。”
她話音落下,第二個吻已經落了下來。
起初依舊像之前那麼輕柔的,像山間清泉,無聲無息地侵|占一切。
她的唇溫暖滾燙,又那麼柔軟,咬住她下唇,輕輕吮|吻一下又鬆開,複又咬上。
紀繡年被她緊緊圈在懷裡,感覺全身發軟,沒了力氣,隻被動地承受著她的氣息。
唔…這是琅琅的味道。
溫柔細膩的,細雨無聲的,卻是她想念已久的。
舌|尖相觸的一瞬,周琅扣住她後腦,陡然加深了這個吻,由溫和轉為激烈,將她唇腔內每一寸地方都占據。
落在她腰上的手也用力收緊。
有太多次,她想將她攬入懷裡,想抱她親她,卻又不得不忍住。
現在她不想再忍。
周琅將她壓在懷裡,鼻尖是她好聞的氣息,聽到她細細弱弱的呼吸聲,像是任由她侵|犯般的交付和信任。她細細密密地吻下去,將她唇|舌津|液吮|吸地乾乾淨淨。
直到她有些缺氧,周琅才鬆開手。
紀繡年趴在她肩頭,細細地喘著氣。
周琅的氣息也明顯不穩,單手擁著她,另一隻手從她後頸往下,順著背脊輕輕撫|摸,像給她順著氣:“怎麼了…是不是呼吸不暢快了,好點了嗎?”
她還記著去年冬天,紀繡年吹了點冷風就咳嗽不止,身體底子真是太差了。要一點一點養回來。
紀繡年依舊靠在她肩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有好久她們都沒說話。
悄悄平息這一場情潮。
周琅給她順了夠氣,手卻收不回來,遊移不定,順著衣擺遊上去,被紀繡年輕輕按住。
“你…你今晚到底走不走…”
“…嗯。”
遠處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是她約的車到了。
周琅深吸一口氣,終於鬆開手:“你先進去,我等你進去再走。”
紀繡年攬了攬鬢邊碎發,目光溫柔而濕漉,看著她一會才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周琅揮了下手:“去吧。”
紀繡年轉身往回走。
她察覺到身後有目光投來,但忍著沒回過頭…明天還要上課,她怕忍不住想跟她一起走。
回到家,開了燈,她站在窗邊,看見車才剛剛開走。
她進浴室洗澡,出來後接到同事電話,聊了會工作的事情。
講了半個小時,掛了後才看見周琅的信息。
「早點休息,明天再聯係。」
她怕吵著她,讓她夜裡睡不好,不讓她等自己落地。
紀繡年回了個好的。
怕打擾她,也沒再回。
她從抽屜裡拿出工作日記,正好用到最後一頁,新項目的內容還沒記完,她拿了一本新的筆記本,在扉頁上寫上工作日記幾個大字。
翻開正頁,一落筆,寫的卻是:
1.她今天送我花了。
筆尖一頓,她把這行劃掉。
她又往回翻,把扉頁工作日記裡的工作兩個字劃掉。
該不該繼續往下寫呢。
或許她該記錄下現在的她們。
現在的她們會不一樣的吧…性格習慣愛好,應該都會變的。
於是她繼續往下寫。
1.我喜歡她送我的花。
2.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大笑,喜歡給我驚喜。
寫完這一條,她猶豫好久,最後才加了一條第三。
——她親我了。
親得很凶。
我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