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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萬年 孤海寸光 22591 字 10個月前

下周上課,周琅交上去一副人體素描畫像,被老師上課時點名表揚,說她這幅畫進步很大。

課後有同學來問她:“周琅,你是怎麼進步那麼快的?”

周琅把書包收好:“聽老師的意見,找模特試試吧。”

“好啊,你找的是哪位,可以把電話給我嗎,我也找她!”

“不行!”

四周短暫靜了兩秒,周琅才抿了下唇,放緩語氣:“我的意思是…她是我一個朋友,不接陌生人的單。你去找彆人吧。”

“啊,那你幫我說下唄,她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同學,朋友的同學也就不算陌生人了!”

“不、行。”

“為什麼啊…”

周琅臉色沉了下來,漆黑眼眸裡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她再懶得解釋,拉著紀繡年往外走:“我們趕緊走,車在等我們。”

入秋後天氣轉涼了些,前幾日紀繡年將長發剪到肩頭,秋風拂過她頰邊碎發,正好掩住她發燙的耳尖:“剛才…”

“你放心,我不會跟彆人說的。”

“嗯,謝謝。”

周琅拉住她的手站定了:“謝什麼啊,本來就是。”

本來就是她的年年,本來就是她的…好朋友,那就當然隻能給她一個人看,也隻能被她一個人觸碰。

她想想紀繡年被彆人看到甚至碰到…她就覺得受不了。

可…為什麼會受不了?

周琅愣住了,對剛才冒出來的想法感到訝異。

紀繡年跳過了這個話題:“這次出去玩,是去哪裡啊?”

之前答應了周琅出去玩,她甚至連地點都沒問,現在馬上要出發了,她才想起來這件事。

“還是去上次的小島,那次不是去辦戶外活動嗎,這次就咱們幾個人去玩。晚上在海邊彈彈吉他唱唱歌,我們可以自己烤肉烤魚。快點,車要出發了。”

“好…我回宿舍去拿行李。”

顏以笙聯係了一輛大巴車,就等在校門口,遠遠看見她們就招手:“快點快點,要發車了。”

周琅拉著紀繡年過去,鬆開手:“年年,你跟以笙坐一起吧。”

她怕紀繡年尷尬,準備自己去找彆的同學坐在一起。

顏以笙笑眯眯地拒絕:“才不要,你們兩個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了,我才不當小三呢!”

紀繡年:“以笙,彆亂說。”

什麼小三不小三的…

顏以笙口無禁忌:“有什麼大不了的嘛,真是。你們都是女孩子怕什麼啊。快點快點,彆說了,上車。”

周琅朝她一笑,拉著紀繡年坐到最後一排:“沒事,彆理她。”

紀繡年點點頭,悄悄看她一眼,轉過頭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

到島上已經是傍晚,夕陽餘暉灑落天際,光暈柔美。

大概是前幾天起了潮,沙灘上有不少散落的貝殼。

周琅一心想撿起一串給紀繡年串成手鏈,也顧不上那麼多,穿著粉裙子就直接跪在沙地上,趴在沙灘找了起來。

紀繡年剛陪著顏以笙搬了兩件物資,回來見她跪在地上,將自己的白襯衫脫下來,彎腰遞過去:“琅琅,彆把裙子弄臟了。”

周琅怔了一下,仰起頭看她。

紀繡年半彎著腰,眼尾微微眯了起來,笑的時候溫婉動人:“發什麼呆…快接啊。”

“哦…”

周琅接過她的白襯衫,這麼乾淨無塵的顏色,本來更應該避開沙子的,可紀繡年執意要她墊著,她也隻能墊著。

“年年…”

“嗯?”

周琅定定地看著她。

再沒見過比她更溫柔的人了。

紀繡年俯下身,彎腰看著她,她的長發被海風吹亂,白皙指尖在她額上輕輕點過:“發什麼呆啊,要說什麼?”

在海邊落日,夕陽餘暉裡,她們定格成一幅畫。

不遠處,顏以笙按下快門,雙手捧成喇叭:“喂!你們兩個乾嘛呢,快看我剛給你們抓拍的照片!”

周琅一聽到照片兩個字就清醒過來,站起來跑過去:“什麼照片,顏以笙,你怎麼偷拍我們!”

顏以笙一向喜歡跟她作對:“我就拍了,怎麼樣啊。”

紀繡年站在不遠處,看她兩吵得不可開交,在晚風中一笑。

這大概是,她這一生中最好的時光了,真好啊。

-

臨近期中時,老師要求每位同學再交一副作品。

一切都這麼順理成章,周琅約紀繡年到美術教室。

畢竟不是第一次,周琅對人體形態有了總體判斷,不需要紀繡年像上次那樣不穿衣服。

教室裡開了暖氣,紀繡年穿著綠色吊帶配穿短短的熱褲,她也不覺得冷,隻是有點局促…畢竟吊帶相當不適合她的…胸圍。

她一向喜歡穿不那麼顯露身材的衣服,現在是藏也藏不住,但這個想法其實沒必要,畢竟…都被周琅看過,還藏什麼呢。

紀繡年輕輕抿了下唇,抬起頭去看正在專心作畫的人,又很快低下頭。

周琅將人體輪廓畫完,才站起來。

依舊如上次那樣,著重感受她肌肉的線條。

這次並沒有上次那麼緊張。

可她的思維卻比上次發散的多,隻能逼著自己跟紀繡年說話:“從沒見過你穿吊帶…”

“嗯…不習慣。”

“你穿綠色很好看。”

“我也喜歡綠色。”

周琅的手指從她肩頭落到清瘦鎖骨上,不自覺咽了一下:“你鎖骨也很好看。”

紀繡年垂著眼睫,正好看見她骨節乾淨的手,輕輕點過,在她的身上像彈琴也似作畫:“…你怎麼總是說我好看…”

“是真的好看啊。”

周琅沒抬起頭看她,指尖自然而然地落下,落在線條優美流暢的大腿上。

上次因為紀繡年沒穿衣服,她沒敢多看,就被那白瓷般的光暈燙了眼。這次她才有機會仔細看,發現這雙腿當真是既直又細也白,並不是消瘦纖弱的細,而是曲線優美流暢的細直。

她的目光一路往下,落到雪白腳踝上,再落到那腳背上的青筋,莫名覺得…很性·感。

“怎麼了?”

她遲遲未開始,紀繡年忍不住問。

“…嗯,沒事。”

周琅彎下腰,指尖從腳踝開始,自下而上,先感知小腿肌肉線條的走向,越過膝蓋,再逐漸往上。

最後在熱褲邊緣停下。

紀繡年深呼吸數下,努力忽視那種感覺。

可人的神經末梢真是太過發達,她無法忽略掉指尖觸過的感覺。

癢。

微涼的指尖,溫柔的指腹。

明明是在探究人體構造的機理,卻…那麼像…

像什麼…

她不知道。

她的目光落在周琅發頂上,看她神色專注,一心鑽研,既不想開口打擾她,也沒有開口說停。

但她下意識並緊雙腿。

周琅全然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隻是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本來早就該結束的,可她始終沒有停下。

一會想起第一次見到紀繡年的樣子,一會想起在海邊晚風裡溫柔的笑。

眼前這尊完美的身體,是上帝的傑出創造,此刻就隻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但她不能往深處想。

她的指尖原本在邊緣,此刻竟不自覺上移了兩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動作的不妥,生硬地將手收回,站了起來:“好了,我去畫畫。”

周琅心裡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過了幾秒才聽見紀繡年說:“那我把暖氣關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已經把衣服換好了,短褲換成了長褲,吊帶外直接套上風衣,她正低頭係風衣的帶子。

對剛剛的一切全然無所察覺。

“嗯,關吧。”

這幅畫比上次的更好。

很長一段時間來,周琅苦於既不想看人體畫像的畫冊,也不願意找模特,所以這成了她的短板,始終無所寸進。

現在是徹徹底底的,解決了這個難題

她畫畫,紀繡年就在旁邊看著,也不打擾她。

隻是剛才那種感覺…似餘韻未散,她看一眼周琅,又垂下了眼。

不許瞎想。

她告訴自己。

等會回去就洗澡…嗯,還要記得換衣服。

等今天的時間到了,周琅把畫卷起來,照舊沒給她看:“我…不會外傳,你放心。”

這次她說不出來要燒掉的話了。

宿舍室友都不在,晚上周琅剛在床上躺下,又下了床,去拿今晚畫的畫。

是真的好看。

不是她畫功好,而是人長好看。

她盯著這幅畫久了,久到產生幻覺,甚至覺得紀繡年就在她眼前,依舊輕挽碎發,眉眼寧和地看著她。

她入了魔般的,將這副畫捧在手心裡,唇瓣在上麵映了一下。

就這麼一下,所有幻象消散,神誌重歸。

她怔怔看著畫紙上留下的唇印,低語喃喃:“周琅…你瘋了嗎?”

可她自己瘋,不能拉著紀繡年陪她瘋。

下一周,周琅請假,沒去上課。

但請假並不是長久之計,能請一次兩次,不能每節課都請假。

新的一周,周琅正在發愁怎麼避開紀繡年,可她剛出去,就看見紀繡年站在宿舍樓下,站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靜靜地看著她。

紀繡年朝她走過去:“一起去上課嗎?”

她不問她上周為何請假,隻直接邀她今天一起去上課。

一見到她,那些暗自堅定的決心都再無用處。

周琅說不出‘不’字:“好,去上課…”

“你的書呢?”

“…哦,我回去拿。”

她轉身往回跑,是個十足的冒失鬼。

紀繡年忍不住笑了笑。

原本緊握的手輕輕鬆開。

真好…她還怕,怕周琅是忽然厭倦了她。

這似乎隻是個小小的意外。

周琅依舊跟她一起上課,放學後跟她一起吃飯。

可又有哪些地方不對。

有時紀繡年偏過頭,正好看見周琅盯著她看,下意識朝她一笑,周琅則怔怔地看著她,忽然側過臉,數秒才轉回來,笑意裡有歉意。

又或者是在球場,周琅在打球,她買了水過去看台上看她,撿球間隙周琅看見她,忽然站在原地不動,被裁判吹口哨催促立刻發球。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是敏感的,這些細微變化根本逃不過她的眼睛。

有好多次,紀繡年想問問她,卻又忍住了。

可她心底覆滿了暴雨來臨前的陰雲,壓抑著喘不過氣。

直到這門課結課,她也沒問周琅。

先前那門通識課早就結課了,這門課一結束,就意味著兩個人產生交集的機會變少,隻要不約著見麵,那就不用總是碰到。

周琅情緒緊繃了半個學期,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好了,終於結課了。”

紀繡年看著她,忽然開口:“你是不是…你要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周琅一怔:“什麼?”

紀繡年朝她笑了笑。

一雙好看的眼睛裡漸漸積蓄起霧氣。

周琅剛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全都落在她眼底。

她不想看到周琅不開心,一點也不想。

她隻希望她永遠快樂明亮。

“沒什麼…不用顧忌著我的情緒。我沒事的。正好這學期課程結束了,以後我們…”

“年年!”

周琅打斷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的意思是…”

難道是她發現了自己那些為世俗所不容的心思,所以不能再跟她做朋友了?

她沒法再繼續往下問。

一種羞愧、不安又混雜著難堪的情緒湧上心頭。

是她毀了這一切。

原本她可以一直陪在紀繡年身邊的,哪怕是看著她,守著她也好的。

直到紀繡年朝她微微點頭,抱起書走出教室,周琅也沒追上去。

她笑了笑,偏過頭。

一顆眼淚掉了下來。

她呼了口氣,自言自語:“哭什麼啊…不許哭!”

整整一個寒假,她們沒有聯係。

新學期開始,周琅沒去問紀繡年選了什麼課。

原來學校這麼大,同學這麼多,她們兩個人就隻是這茫茫人潮中的一粒沙。

隻要她們想,此生都可不再見麵。

可周琅不想。

兩三個月的時間,她寒假在家快要發瘋了。

她也後悔了。

甚至開始後悔不該約紀繡年去畫畫,如果不曾見過…是不是就不會陷入現在的困境。

春末的夜晚,她在學校裡漫無目的地閒逛。

經過操場的時候正好遇到顏以笙,她打了個招呼:“在乾嘛,你們…”

話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住。

她這才看清顏以笙身後站著個人,因為樹蔭的緣故,第一眼她沒看見。

紀繡年朝她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

顏以笙沒發現她們之間的生疏,拉著周琅往裡走:“正好正好,你來得更好,我們在操場玩遊戲呢,差一個人,你來。”

周琅沒說話,看了紀繡年一眼。

長發散落的女孩子半低著頭,正專心走路,一眼都沒看她。

她心裡忽然澀澀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麼多天…她有想過她嗎?

周琅還在發呆,顏以笙已經安排了一群人過來,安排好順序後眾人全都盤腿坐在草坪上。

紀繡年就坐在她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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