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嶼這一句突如其來的我願意,直接把徐青桃還沒醞釀好的情緒打的猝不及防。
構思了一半的表白詞頓時卡殼,說出口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你答應的會不會太快了啊。”
哪有人自問自答的答應彆人的告白啊?!
“快嗎?”陳時嶼似乎沒有意識到有多快,頓了下:“我怎麼覺得還行?”
他還挺理直氣壯:“我不是都考慮了三秒。”
哦。
三秒。
難道你覺得三秒很慢嗎?!
但是心情好像就隨著他這句話莫名的變得好了起來。
徐青桃嘀咕了一句:“那也挺快的。”
陳時嶼偶爾冒出來的溫柔向來是續航不到三秒的,聽到徐青桃這話就隨口回了一句:“徐青桃,沒有人跟你說過,男人是不能用快來形容的嗎。”
徐青桃:“……”
忽然意識到自己話裡的歧義。
她原本蒼白無比的臉上染了一層緋色。
結結巴巴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也是。畢竟凡是都講究個證據。”陳時意有所指:“你也沒試過,對我有誤會很正常。”
徐青桃:……
不要再剛告完白之後就開黃腔好嗎!!!
隻是,想起告白,徐青桃的心情又冷靜了一瞬。
陳時嶼答應的快,不代表她就會這麼敷衍過去。
錯過的那些年,她想要一點一點補償給他。
空氣安靜了片刻。
徐青桃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的淚痕已經乾了,隻剩下那雙顧盼生輝的狐狸眼,此刻真堅定又認真的看著他。
“陳時嶼,雖然就是,你已經答應我了,但是我還是想認真地跟你說一遍。”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是隨便跟你玩玩的那種,也不是因為想氣前男友。”
喜歡他的這句話剛開始說出來還有些生澀,說到後來好像越來越順暢,有一種無師自通的愛意緩緩地填滿了胸腔。
“我真的很喜歡你,愛你,想要跟你過一輩子的那種,就算以後恒嘉破產了,我都能偷電瓶車養你。”說到這裡,徐青桃仿佛回過神來,去找自己的包包。
不過她今天來參加晚宴,穿得是一條很薄的長裙,外麵天冷,陳時嶼早在之前就把外套脫下來給她了。一摸隻能摸到男人的西裝口袋,翻到迷你的手提包時,裡麵也隻有手機個一張身份證。
徐青桃鄭重其事地把手機放在陳時嶼手裡,對方挑眉看著她。
她默默開口,但聲音特彆堅定:“我支付寶和微信裡麵加起來還有一萬塊,密碼是我的生日,銀行卡在家裡沒有帶出來,等一下回家的時候給你。”
似是要證明自己不偷電瓶車也能養得起他。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強調一下自己的優點,“就是,我現在的工作也很穩定,工資每個月都有一萬二了,還會有季度獎和年終獎,公司的福利也很好,我領導說,我隻要再努努力,過幾年就可以當副主編了,我——”
不懂她為何說這些。
但陳時嶼卻很安靜的聽著。
“我其實還挺努力工作的,也算挺有前途的。”徐青桃說到這裡,又覺得她的工作比起陳時嶼來,似乎不值一提,於是話題漸漸地拐了個彎:“然後脾氣也挺好的,吃的也不多,不會太麻煩人……”
可是話說到這裡,徐青桃又止住了聲音。
其實她的脾氣也沒那麼好,總是喜歡撒嬌粘人,偶爾還愛小作一下。結婚短短幾個月,就已經給陳時嶼添了無數麻煩,因此越說越小聲,越沒有底氣。
說到最後,聲音有一絲哽咽。
眼淚毫無預兆的蓄滿了眼眶。
年少時寄人籬下的不安頃刻卷土重來,她知道隻有不給人添麻煩才是最好的。
越害怕被拋棄就越想證明自己的價值,讓自己看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麼一無是處。
人類說不可以拋棄一條小狗兩次,在第三次的時候它會選擇死亡。
徐青桃被程家拋棄過一次,也被宋嘉木拋棄過一次。
她短暫的幾十年好像從來沒有被人堅定的選擇過。
所以每次看到一點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一般死死不肯鬆手。
“我就是想跟你說。”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會變得很好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和我結婚。”
她說完,陳時嶼好長時間都沒開口。
小姑娘穿著他的外套,因為身形纖細的原因,被裹在男人的衣服裡,看上去平白無故的小了幾歲。
大約是哭過一場的原因,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眶一圈泛著紅色,精心打理過得頭發有些淩亂,脆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走。
似乎太陽升起的時候。
她就會變成泡沫消失一般。
這是他的姑娘。
放在心裡藏了很多年的姑娘。
就這麼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所有,像是害怕他一時興起答應她又將她拋棄一般。
心臟好像被某種柔軟又尖銳的刺紮穿。
讓他連呼吸都有些發疼。
風吹過海麵,然後聽到他的聲音。
“徐青桃,你記不記得我高中的時候說過要來看你的演出。”
話題跳躍的太快,徐青桃有點沒回過神。
印象裡,是有過這麼一件事。
但是因為自己當初被程嘉怡反鎖在家中,再加上後麵又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一連串的事故就像是巨大的隕石一樣把她本來就雪上加霜的生活砸的千瘡百孔。
即便是年少的心裡對某某有著難以解釋的情愫。
也在生活和命運的巨輪下被碾壓到了塵埃深處。
她連自己都活不好了。
怎麼還敢去愛彆人。
那天因為她的缺席,為了順利的完成演出,胡小椿不得不選了安夏作為女主演。
也是從那天開始,她害得程嘉怡雙腿殘疾的魔咒,就像一把巨大的鎖鏈一樣將她鎖住。
她發現她再也無法跳舞了。
像小美人魚用漂亮的魚尾換取的那雙筆直雙腿。
跳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痛苦。
小姨的詛咒,同學的輕視,漫天的流言蜚語。
似乎所有人都在指責她,是她害得程嘉怡失去了雙腿。
她已經因為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你還有什麼資格跳舞?你還有什麼臉跳舞?
你再跳舞,就是吃你姐姐的人血饅頭。
像無形的刀,每一刀都削骨割肉。
心口發悶。
徐青桃努力甩開這些沉重的回憶,麵對陳時嶼的視線,她點點頭。
“我記得。”徐青桃聲音因為哭過,帶著一點軟糯的鼻音:“但是那天我——”
那些沉重不堪的過往,她人生最狼狽的時刻。
不想讓他知道。
“我有事,就沒有去參加演出。”
所以陳時嶼如果買票去了。
看得也應該是安夏的那一場。
“我知道。”陳時嶼垂眸,視線落在她臉上:“但我來看你跳舞了。”
猝不及防的回憶忽然闖入兩個人的記憶裡。
她記得那晚高燒不下時,她壓抑的極為痛苦的聲音,委屈到極致的質問。
-你沒有來看我跳舞。
意識到了什麼,徐青桃驟然抬頭。
撞進他的視線,沉沉一片,像海。
他聲音溫柔:“隻跳給我一個人看的舞。”
那天的夕陽似乎就這麼傾瀉而下,少女翻飛的裙擺像海浪。
她死死攥著僅剩下的珍珠耳墜,在無人在意的堤壩上嚎啕大哭。
他站在很遠的陰影處一言不發,手中是沒有檢閱的門票。
她哭了多久,他就在後麵站了多久。
少年的神情藏在陰影中。
隻有捏成拳頭的手在輕輕的發抖。
她的眼淚好像落進他的心裡。
變成尖銳的利劍,成了殺死他一遍又一遍的武器。
直到暮色四合,平海歌劇院的首演圓滿成功。
那幾乎掀翻了整個劇院的掌聲沒有一聲是屬於她的。
他那時候還沒有資格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她一個擁抱。
所以才會跑遍了平海的每一個大街小巷,買到了能買到的所有煙花。
那天晚上平海沒有一顆星星。
但是後來點燃的絢爛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
有什麼東西代替了星星,少年時熱烈的愛隻一眼就可以心動一生。
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在為這一段不為人知曉的舞蹈歡呼,將純粹又盛大的心動點燃到了極致。
他答應過看她跳舞。
從始至終都沒有失言。
徐青桃的心跳聲毫無預兆的加快。
仿佛是要驗證她心中那個難以置信的猜想一般。
陳時嶼再一次開口,聲音有些懶散:“你現在可以數三個數了。”
她聲音堵在了嗓子裡,望著他。
於是陳時嶼幫她數:“三。”
看了眼腕表,是她買的那一支。
“二。”
“一。”
話音一落。
眼前驟然閃過一絲白色的光點,接著是一束巨大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散落成星雨。
接著越來越多,連綿成一片,代替了星星點亮了一片夜空。
徐青桃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那天的煙花,是你放的嗎。”
這個問題好像不用等到他的答案。
她好像又很丟臉的哭了起來,隻是這一次不在獨自一人嚎啕大哭。
像漂泊了許久的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港灣。
她埋在他懷中,抓住了命運為她準備的唯一饋贈。
“徐青桃。雖然以前覺得被你當備胎還挺可惡的。”陳時嶼頓了下:“但這麼多年,我也沒愛過彆人。”
所以你不用覺得害怕,覺得自卑。
因為他在這一段感情裡麵,也從沒有占過上風。
即使是見過她最狼狽的樣子。
但也依然飛蛾撲火的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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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坐上車,徐青桃的大腦都是懵逼的。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的她都來不及梳理自己的情緒。
再加上平海的夜晚太冷,本來就已經入秋,陳時嶼沒讓她在外麵站太久,就直接帶她回了家。
賓利緩慢的駛向柏源壹號,剛才才對陳時嶼告白過,徐青桃也不好意思再提回自己那個小破屋的事情了。
等到回家洗了一個熱水澡,溫度緩緩的回到體內。
她的大腦才緩慢的轉動起來。
陳時嶼剛才好像說。
這麼多年,沒愛過彆人。
什麼意思?
徐青桃死不承認自己心裡其實已經想出那個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