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全文完(1 / 2)

二零一五年的畢業季姍姍來遲,這是一個多雨的季節。

在某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天空中悶雷陣陣,本能的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語文課本上學到過,人和人之間的離彆往往隻是一瞬間,緣淺情深,一輩子一眨眼就過去了。

隻是陳時嶼沒有想到,他和父母的離彆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緣分短暫的他還沒來記得多喊幾聲媽。

直升機墜落之後,搜救人員在大山裡足足找了天,最後宣布搜救行動以失敗告終。

幾千米的高空墜落帶起了大量的爆炸,現場一片狼藉,陳裕生夫婦的遺體已經隻剩下一部分殘骸。

高大英俊的父親從來沒有這麼矮小過。

矮小的需要他蹲下身,需要他俯視才能看到父親的臉。

陳時嶼像所有失去雙親的少年一樣,難以置信,崩潰大哭,最後趨於平靜,接受了這個既定的事實。

新聞上說他的父母逝世於一場意外,訃告一經發出,舉圈震動。

外界的揣測和媒體的刨根問題,對這個高門財閥家族恨不得挖骨吸髓,榨乾最後一滴熱度的價值。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陳時嶼,葬禮由二叔陳嶠一手舉辦,他隻需要做一個痛失雙親的少年就可以。

儘管沒有人開口反駁。

但所有人心裡都知道,陳家要變天了。

葬禮那天,下了場小雨。

法國籍貫的保姆Mabel將餐盤放在陳時嶼的書桌上,開口是一串流利的法語:“親愛的,請多少吃一點,你的父母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的模樣。”

Mabel是個典型的法國女人,擁有一張圓潤豐腴的臉和自然卷的淡金色短發,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自從出事那天到現在,陳時嶼已經多日沒有開口說話,總是沉默地看著窗外,好像父母的離世,將少年活下去的勇氣和靈魂都一並帶走了。

Mabel不懂中國豪門之間的千絲萬縷,但從管家的口中也能隱隱猜測到一點,陳裕生的死跟陳嶠脫不了乾係。

一個是世上最疼愛自己的父母,一個是看著他從小長大的二叔,親兄弟自相殘殺,老爺子手心手背是肉,再失去一個兒子之後,不忍再追究另一個兒子。

好像在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站在了陳時嶼的對立麵。

Mabel知道他過得很難受,放下餐盤之後默默地出門。

窗外的小雨變成大雨,陳時嶼忽然開口:“Mabel,能給我一把傘嗎。”

房間裡空蕩蕩。

沒有任何回應。

-

葬禮如期舉行,僅允許一家媒體進行報道。

陳家的人陸陸續續進入老宅,唯獨沒有看到陳裕生唯一的兒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隨行記者助理扯了扯師父的工牌,好奇地壓低聲音:“怎麼沒看到陳時嶼,他不是應該作為長子站在最前麵嗎?”

師父瞪了他一眼,慌慌張張四下一看,警告他:“你要是不想死,就彆提他的名字。”

助理噤了聲,看到老宅的靈堂前站著陳裕生的親弟弟陳嶠,聯想起最近四起的謠言,陳家權利更迭的事實不假,陳時嶼年幼,如何跟虎視眈眈的二叔相提並論。

陳嶠的下馬威太狠。

陳裕生夫婦屍骨未寒,他就不惜撕破臉,連親生兒子來上柱香都不允許。

助理瞥了眼角落裡穿著黑色西裝的半大少年,十七歲的男孩已經有了昔日男人的輪廓。

雲京夏季的雨水纏綿,風水雨針,密密麻麻紮的皮膚生疼。

真可憐。

助理感慨了一句,這樣的天氣,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給他遞一把傘。

異樣的目光、可憐的目光、看好戲的目光落在陳時嶼身上,直到葬禮結束才緩緩消失。

等到靈堂空無一人的時候,他才邁著步伐給父母上了一炷香,照片中陳裕生夫婦音容笑貌猶記於心,一如當年在世一般。

他問自己想哭嗎?

想的,他才十七歲,還沒來得及讓自己的羽翼豐滿,就這麼跌跌撞撞地撲向了峭壁懸崖,不逼自己振翅高飛,等待自己的就隻有絕路一條。

可是找誰哭。

世界那麼大,他曾以為自己擁有的很多,可這一刻,世界卻那麼小,到頭來自己什麼也沒有留下。

葬禮結束後,陳時嶼沒有跟陳家其他人一起接受媒體采訪。

他西裝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大半,準備回房間去換一套乾爽一點的衣服。

看了眼時間才知道今天是周,下午五點。

這個時候,他本來應該在學校裡上課,依然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男生。

從老宅出來的時候,陳時嶼也沒想到會在門口看到熟人。

少女撐著一把傘,不知道等了多久,無聊起來會轉著傘柄,讓雨水俏生生地散開。看到陳時嶼的一瞬間,她的動作凝滯了一瞬,目光中有些忐忑。

陳時嶼沒有說話,腳步仿佛釘在原地一般,一動不動。

他察覺到自己嗓子乾啞的厲害,多日不跟人交流,連喊出她的名字都艱難:“徐青桃?”

徐青桃看向他,陳時嶼聲音滯澀:“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默默開口:“我路過的。”

撒謊。

陳時嶼在心裡反駁她,這個點明明還沒有下課。

注意到他站在大雨裡,徐青桃撐著傘往他的方向跑。

麵對麵地替他打傘,那些父母去世之後傾斜向他的風雨,此刻被這一把小小的雨傘隔絕在外。

徐青桃墊著腳沒說話,雨傘儘力的朝他傾斜。

好像有什麼東西把他從裡到外所有偽裝的平靜打破,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什麼也不在乎。

父母逝世以來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在此刻爆發。

他無力地將額頭抵在她的肩膀,很燙,不知道是他發燒帶來的熱度,還是少女給予他的片刻溫暖。

“讓我靠一會兒,行嗎。”

徐青桃猶豫著點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陳時嶼聲音疲憊,從來沒有這麼累過:“有一點。”

徐青桃輕輕地安撫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的順著,像母親在世的時候一樣哄他:“你可以哭的。男生哭也不丟人。”

她認認真真地保證:“我不會告訴彆人。”

他情緒失控。

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哭出聲音。

-

人年紀大的時候會頻繁做夢回憶起從前,陳時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夢到了這一幕。

在國外的這幾年起初過得並不是很好,好在有秦風的幫忙,這一年生活漸漸地走上正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高中畢業僅僅兩年,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就像夢一場,如同上輩子一般。

早起的時候法國室友盯著日曆看了眼,打趣道:“陳,今天在你們國家好像是個特殊的節氣。”

陳時嶼站起身。

這些年他長得更高,也更英俊,眉宇間早就沒了少年時的稚嫩,瞥了一眼日期,月二十一日,是春分時節。

拉開微信聊天框,陳時嶼指尖落在熟悉的名字上。

高中畢業之後,跟徐青桃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了。

她大概是圖方便省事清了一批好友,而自己的賬號不幸被抽中,慘烈的成為了陌生人。

和她最後的一點聯係就這麼斷開,陳時嶼盯著聊天框看了一會兒,發了一條:[生日快樂。]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