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傅卓和謝元崇坐在一道,擺明不想搭理南若。
南若也不自找沒趣,靜靜欣賞廳裡的掛畫。
他一個快奔三的大叔,不跟小孩子計較。
待座鐘分鐘走了一格,容杬回來了,帶著三人去了對麵西府。
因是喪事,大家都繃住臉,沒人說話。
相府裡氣氛沉重,小廝們低眉弓腰匆匆而過,南若想著他們已經來的夠早,沒想到還有比他們更早的,排著隊進門,個個臉色凝重,仿佛死的是自家人。
“杬少爺。”
管家親自來迎,朝幾人行禮,致歉道:“府中人多,招待不周,還請幾位爺多擔待些。”
幾人自是表示無礙。
南若來主要是想探探虛實。
可惜直到他們吊唁完出來,也沒見到容相。
容枟的屍體倒是見到了,但隔著人不能近前觀看,他也不好盯著多瞧。
出了靈堂,見院子石板路兩邊的空地上多出來一幫人,小廝兩兩一組壓著一個被堵住嘴的人。
剛剛對著他們容色親切的管家此刻一臉肅沉,吐出一個字:“打。”
啪啪啪。
小廝舉起手中的板子劈裡啪啦打了起來。
這些揮板子的小廝大約是特意挑選過的,一個個高大健碩,瞧著很有力氣,板子拍得又狠又快。
被打的人堵了嘴,發出壓抑痛苦的哼叫。
“這些是跟在枟弟身邊的人。”容杬解釋說。
傅卓和謝元崇了然。
主子出事,做下人的自然要責罰。
南若沒有作聲。
他看到了一個被打人的臉,是個十來歲的小孩!
板子劈裡啪啦,很快有人滲出了血。
管家沒有叫停。
傅卓和謝元崇也沒有要走開的意思,傅卓直接問容杬:“你堂弟得了什麼急症?”
話這麼問,瞧眼神根本不信是急症。
指不定是後宅那點齟齬,對外說急症堵人嘴。
終於抓到點容相的八卦,大家都好奇的很。
容杬苦笑:“我也不知。”見傅卓眼神丟過來,“真不知,出了事我才接到消息。”
頓了下,略壓低聲:“我問過叔父,叔父親口說是急症。”
傅卓就哦了一聲,親爹都這麼說了,那就是急症了,不是也得是。
謝元崇若有所思。
劈裡啪啦的聲音還在繼續。
南若掩在袖子裡的手有些僵。
好像……有人被打死了。
那些滲出來的血已經滴落到地上,積出了一灘。
他看到有個年紀略大的,估計是嬤嬤,閉著眼睛滿臉是汗,額頭青筋凸起,痛苦不堪。
那個十來歲的男孩已經不動了,不知道是昏過去還是沒氣了。
還有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已經從長凳上滑了下去,癱在地上悄無聲息。
南若耳朵有點嗡嗡響。
一邊是劈裡啪啦施刑聲,一邊是傅卓三人氣定神閒聊天。
世界仿佛被分割。
“若穀?”
視線裡出現容杬詫異的臉,疑惑他怎麼站著不動。
南若這才發現三人要走,心中一凜,立刻回神跟上。
行走間瞥到施刑結束,小廝們架起失去直覺的下人,像拖死狗一樣拖走,一路上拖出血淋淋的痕跡,隱約還看到掉下來的皮肉。
南若有點想吐。
硬生生壓了下去。
出了容府,傅卓大咧咧道:“幸好容相沒出來,被他看到又要數落我了。”
早年間容相在禦書房做過兩年捧書講侍,於他們有半師之誼。
“要不是我爹非要我來,我才不想來。”
一個妾生的庶子也配讓他們跑一趟。
謝元崇輕咳一聲提醒:“又說胡話了。”
傅卓這才反應過來旁邊還有個南若,瞅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兒?是不是又想去跟你爹告密?你去,隨便說,爺等著。”
南若回神,微微一愣,記憶浮現,剛到東宮的那幾年,原身沒少被男二爹套話,把幾人背後談論人的話都說給了男二爹聽,男二爹轉頭就暗戳戳到男主那裡告了黑狀。
後來某次男主忍無可忍出言訓斥,大家才知道,原身也反應過來,是自己惹了禍。
也因為這件事,他和傅卓徹底交惡。
“傅兄多想了,我並無此意。”南若說,原身早就知道錯了,可裂痕已經形成,難再彌補回去,他嘗試過幾次被冷待後,便也灰心放棄了。
傅卓明顯不信。
南若沒有再多辯解,告辭離開。
“行了,你和他說那麼多做什麼。”待人走遠,謝元崇道。
傅卓哼一聲:“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來氣。”
他也不是第一眼見南宮若穀就討厭他,剛入宮那兩年,他兩關係最好,他什麼話都跟他說,結果呢。
謝元崇目露輕視:“不用理他,他能在宮中留幾年,待太子及冠入朝,他從哪來回哪去。”
南宮家世代皇商,能做太子伴讀已經是天大的榮幸,想入朝為官,想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