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兒,彆哭了。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要腫了。”
康熙給薑鄢擦眼淚,越擦越多,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在他的掌心,怎麼都止不住了。
康熙心疼得很,他掌心都濕了,衣襟上也濕了一大塊,這倒沒什麼,就是舍不得懷裡的人這樣哭。
“你哭成這樣,便是太皇太後知道了,也是會心疼的。太皇太後高興,自然希望你也高高興興的。”
“那,那臣妾不哭了。”薑鄢是感動,倒不是難過,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她就不哭了。
薑鄢心係太皇太後,又問了許多有關太皇太後病症的事情,康熙看過脈案,都詳細給她解答了。
薑鄢根據脈案和康熙的描述分析,太皇太後得的應該是情緒病。
多年前的心結一直放在心裡不曾解開,心裡頭諸多情緒交織無從排解,天長日久的,自然就影響了身體。
這就是慢性病症的由來。而她的出現和出去遊玩,正好得以解開太皇太後的心結,又能讓太皇太後心情愉快,一兩年的時間,太皇太後調理好了,自然身體會好起來。
薑鄢想以後,還是要多去太皇太後宮中陪陪太皇太後,多和太皇太後說說話。
太皇太後這樣喜歡她,她很高興。
康熙隻覺懷裡的人心思細膩柔軟,想了想,等薑鄢平靜下來後,康熙便將自己對鈕祜祿氏的處置同薑鄢說了。
薑鄢不是很在意這個:“永壽宮的事情,皇上做主吧。”
她明顯很不感興趣的模樣,反而盯著康熙的衣襟瞧,自己伸手摸了摸,然後就要從康熙的懷裡鑽出被褥,康熙把她抱住:“做什麼?”
薑鄢拽著康熙的衣袖,有點不好意思:“皇上衣裳濕了,臣妾去拿新的給皇上換。”
濕衣裳穿著睡覺不舒服。
康熙這麼抱著她,回頭睡熟了,她一頭懟上去,能懟自己一臉水。
為了大家都能睡好,薑鄢決定下去給康熙找衣裳來換。
雖然屋中很暖和,但康熙也舍不得薑鄢穿著裡衣出來受凍,就將人摁住,康熙自己出來更衣了。
換好了衣裳,康熙將屋中昏暗的燈燭熄了,然後進了被褥,重新將薑鄢圈在懷中,溫柔在她耳邊說,睡吧。
兩個人親密相擁,康熙沒有要做什麼,抱著懷裡柔軟的人,康熙心情寧靜,覺得這樣的感覺真的挺好的。
康熙淩晨起身上朝,動作很小心,沒有吵醒薑鄢。
今日事忙,早朝之後早膳就在乾清宮用了,午膳還不知能不能來儲秀宮,康熙囑咐李嬤嬤她們,讓薑鄢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就好。
等薑鄢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其實時間還早,才剛過辰時,這還不到八點,薑鄢也不想起來,就在溫暖的被褥裡賴床。
反正她也不用早起,也不用上朝,也不用陪著康熙用早膳,她就想在床上多賴一會兒。
就在薑鄢昏昏欲睡即將又要睡著的時候,忽而聽見門口有嘈雜的聲音響起。
薑鄢隔著帷帳,看不見外頭發生的事情,也聽不清是誰在外頭說話,就問了一聲:“什麼事?”
李嬤嬤挑簾進來:“是太子爺過來了。太子爺想要進來。奴才攔著了。”
薑鄢坐起來,把床帳撩開一點點,歪著頭看外麵:“不用攔著,讓太子殿下進來。”
她的衣裳好好的穿在身上,又隨手把小襖子拿過來穿好,裹著被褥坐著,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
胤礽從來不會早上這個時間點過來,這會兒應該是在毓慶宮用了早膳開始讀書了。
這時候過來,是有什麼急事麼?
薑鄢問李嬤嬤,早膳可有送去毓慶宮,李嬤嬤答說,在太子爺過來之前就已經送過去了。
薑鄢正琢磨是什麼事呢,胤礽就進來了。
胤礽的麵色不大好,急匆匆趕過來的樣子,進來就看見床榻上的帷帳被撩起來了一些,薑鄢披著被褥坐在床榻上,睡眼惺忪的樣子。
頭發不是披散著的,顯然是在他進來之前剛剛收拾過。
胤礽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他是著急,但是他這樣肯定是不對的,
“姨母,兒臣唐突了。”
這還是頭一回,胤礽正兒八經自稱兒臣,可見是真的很鄭重。
薑鄢隨意擺了擺手:“不妨事不妨事,我正醒著呢。”
“太子殿下怎麼過來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毓慶宮讀書麼?”
看這個樣子,康熙大約是不知道胤礽過來的。
康熙對胤礽封鎖了消息,不叫胤礽知道鈕祜祿氏的事情,胤礽昨天是不知道的,可宮裡畢竟人多,也不是每個人的嘴巴都能那麼緊,鈕祜祿氏被禁足的消息封鎖在小範圍之內。
知道的隻有在場請安的嬪妃們。
可鈕祜祿氏說這些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總有些話在宮中流傳,宮外的那些傳言,胤礽也不是不知道,胤礽私下裡就不大喜歡鈕祜祿氏。
總盯著永壽宮多些。
隻是學業繁忙,騰不出手來做些什麼。
如今永壽宮突然被封了,不許隨意出入,胤礽就覺得有事。他逼著人一打聽,立刻就知道了來龍去脈。
胤礽第一時間就往儲秀宮來,根本顧不得什麼讀書。
他一進來,就看見了薑鄢紅腫的眼睛,薑鄢昨兒晚上被太皇太後感動的哇哇哭,晨起後果然眼睛都腫了。
剛才李嬤嬤就不許她碰,也不許她揉,說是等一會兒會給她想辦法弄一下,一會兒腫就會消下去的。
薑鄢就真的乖乖的不碰,頂著紅腫的眼睛對著胤礽笑。
胤礽不知道這個,還以為是昨天鈕祜祿氏的事情惹得薑鄢傷心哭了一夜。
他心想,皇阿瑪昨天不是也在儲秀宮麼,怎麼也不勸一下?以皇阿瑪對姨母的寶貝程度,應該是要好好勸一下的,也是要好好懲治鈕祜祿氏的。
可現在,鈕祜祿氏還隻是禁足。還怕他分心,沒叫他知道。
他想,或許是勸了的,但結果沒勸住。
胤礽來不及多說什麼,也來不及多問什麼。
瞧著薑鄢紅腫的眼,胤礽心裡對他的皇阿瑪突然就有了些小小的意見,他知道,皇阿瑪一直將他姨母當做是他皇額娘的替身,胤礽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可相處這幾年,胤礽早已明白,皇額娘是皇額娘,姨母是姨母,這是不一樣的。
姨母待他是極好的。
姨母其實就是容貌與皇額娘是一樣的,但她並不是誰的替身。
胤礽不會對他皇阿瑪說明這一點,在他看來,這張臉是姨母在宮中的立身之本,胤礽不好將此事說破,更不能說破。
他的皇阿瑪這樣聰明,這樣通情達理,胤礽還是願意相信,他的皇阿瑪有一天也能看清這一點。
胤礽知道自己還年輕,甚至還未出閣講書,可力量雖小,他也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的姨母。
不管皇阿瑪那邊是什麼打算,胤礽既知道了這件事,就絕不能容忍有人這樣欺負他的姨母。
“姨母,兒臣隻是來看看你。片刻就要回毓慶宮去。”
“昨日的事情,兒臣今日早晨才知曉,不過姨母放心。兒臣會為姨母出氣的。姨母日後,不必再為這些事情傷神。”
胤礽說完,又對著薑鄢行禮,而後匆匆離開了儲秀宮。
他還要回毓慶宮讀書,離開太久了不好。
薑鄢都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瞧見少年太子來去匆匆,人都走遠了。
李嬤嬤出去送,回來同薑鄢說:“奴才都沒追上,瞧著太子爺走遠了。”
薑鄢的眼睛腫著,看人都不大方便,慶月鬆月按照李嬤嬤的吩咐,將消腫的東西拿來,李嬤嬤先給薑鄢消腫。
薑鄢總算覺得熱乎乎的眼睛舒服了些,她說:“太子方才說,要為我出氣?”
李嬤嬤也聽見了,點頭道:“是。太子殿下是這樣說的。”
薑鄢昨晚上都聽康熙說好了,鈕祜祿氏的事情,康熙自有打算,太皇太後都是不管的,怎麼胤礽偏要插手呢。
他一個皇太子,要怎麼出氣呢?
這是後宮的事,皇太子也不宜插手過多吧。
康熙瞧著是沒把這事告訴他,胤礽卻知道了,如今還要出氣,豈不是會大大影響他讀書麼?
薑鄢想著自己肯定是要勸勸胤礽的,讓他稍安勿躁,這事自有康熙定奪。
另一方麵,薑鄢還囑咐李嬤嬤,讓她暗中盯著永壽宮。
“太子殿下聽勸也就罷了。若是不聽勸,私底下要動手,咱們也難知道。所以,還請嬤嬤多費些心思,讓人盯著永壽宮那邊,如果有什麼異動,立刻就要攔下來。不可讓太子的人對永壽宮動手。”
薑鄢是要從萌芽階段就把事情給掐滅了。
李嬤嬤點頭:“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辦妥。”
薑鄢當然是放心的。李嬤嬤他們跟著仁孝皇後管理宮禁這麼多年,那手段絕對是厲害的,事兒交給他們,就不必太過擔憂。
薑鄢也想過,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康熙。
胤礽如今課業很重,再過一年便要出閣讀書。康熙是絕不肯叫他分心分神的。
胤礽現在的壓力很大了,薑鄢其實很能理解他的心態,如果這事告訴了康熙,隻怕胤礽那頭的壓力會更大。
薑鄢不希望胤礽的壓力那麼大。這孩子已經看著挺孤獨的了,他若隻是在宮內搞事,薑鄢相信李嬤嬤是能夠辦妥的。
說實話,薑鄢其實有點心疼胤礽,不想讓這件事讓他們的父子關係有任何的影響。
胤礽待她,也是很好很好的。
鬨了這一出,薑鄢乾脆就在眼睛消腫後起身了,再睡也睡不著了,乾脆起來。
皇太後的生辰快要到了。
康熙想要為皇太後辦個盛大的生辰宴。
早些年,康熙與皇太後之間其實是很生疏的,哪怕後來登基為帝,過去那些年裡,也還是不怎麼熱絡。
康熙隻管做他的本分,皇太後這個人性格也比較老實,不是那種心思很多的人。
還是跟了太皇太後這麼多年,才慢慢的打開自己,會說些話,會不再那麼的小心翼翼了。
康熙的親額娘早已過世,皇太後自己也沒有親生的孩子,兩個人在太皇太後的牽係下慢慢熟悉彼此接納彼此,跟著去了一趟江南回來,這大半年裡,皇太後與康熙的關係親近了許多。
皇太後的壽辰到了,康熙就想好好的辦一辦。
皇太後的意思是不想大辦,康熙就想著那就在宮中開宴,宮中嬪妃與小阿哥小格格們一塊兒陪著皇太後高興高興。
皇太後壽辰,福晉夫人命婦們都是要進宮給皇太後磕頭請安的。
儀式是上午舉行的,但是宮宴是在晚膳時分。
這些福晉夫人王妃命婦們,是不會參與宮宴的。她們就隻在宮中待一至兩個時辰,然後午膳後再由專人送出宮去。
鈕祜祿氏被禁足,消息沒傳出去,外頭的人不知道,皇太後壽辰,鈕祜祿氏不出現,對外隻說她生病了需要靜養,太醫說了不宜見客,外頭的人自然也沒有懷疑。
壽辰之事由皇貴妃及四妃全權操辦。
就是從不管宮務的薑鄢對此事頗為上心,令皇貴妃和四妃私下都嘖嘖稱奇。其實是薑鄢顧念著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待她的好,她要好好孝敬兩位老人家,因此皇太後的壽辰她十分儘心,隻要能做的事情她都會去做。
完全一改她往日躺平萬事不管的風格。
但皇貴妃也看出來了,除了皇太後的壽辰,這位宸淑妃對旁的事情還是不管不問的。
皇貴妃也就隨她了,旁的事情她同四妃也都能料理,宸淑妃那邊,隨意就好。
薑鄢不管招待福晉夫人命婦們入宮的事,她隻管壽宴上的膳食,要讓皇太後吃得好喝的好,要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吃得開心滿意,還要讓她們心情愉悅。
她忙得很,好不容易午膳後得了閒休息會兒,自己就悄悄回了儲秀宮歇一歇。等歇好了,再繼續去忙。
皇貴妃及四妃同福晉夫人命婦們一同用的午膳。用後各自去偏殿休息,待休息好了,自然便是要出宮的。
薑鄢不管這些,她宮中院子裡的花開的極好,她就坐在回廊裡,喝著剛摘下來的新鮮花瓣泡的奶茶,很香很甜。
撐著下巴在躺椅上搖搖晃晃的,覺得還是遊溪春的那個定製的躺椅更大更舒服些。
之後不久就要搬到暢春園去了,她住的地方叫萬枝春柳。
康熙也在那兒定製了大躺椅,就是儲秀宮這兒,也就是這會兒住著,住的時間不長,沒去定製,這躺椅也就隻能躺下一個人。
薑鄢自己搖搖晃晃的想些有的沒的,不小心吃到了一片花瓣,她嚼吧嚼吧也吞了。
昏昏欲睡的時候,李嬤嬤悄悄過來,輕聲說:“主子,赫舍裡福晉想要見主子。”
薑鄢睜開眼,沒反應過來:“誰?”
李嬤嬤說:“一等公法喀的福晉。主子娘家的姐姐。”
薑鄢哦了一聲,就是仁孝皇後的親妹妹。她的嫡姐,家裡的二姐。
這位二姐其實跟仁孝皇後的年紀更近些,相差不出兩歲,同父同母所出的嫡親姐妹,自然是親密得很。
仁孝皇後與康熙大婚後,她的親妹妹是晚了兩年才出嫁的。嫁的就是鈕祜祿氏的哥哥,遏必隆的兒子,如今的一等公法喀。
對這個二姐,德鄢的記憶很匱乏,她們基本上沒有什麼接觸。
德鄢是庶出,出生的時候她二姐已經很大了,在鈕祜祿氏府上也過的挺好的。而且德鄢的模樣跟仁孝皇後太像了,她二姐像是有點刻意避開她,不怎麼親近,不怎麼上心,彼此之間都是淡淡的。
仁孝皇後去世後,那就更是成了陌生人,一年也說不上一句話。
後來換成薑鄢,薑鄢入宮,再沒見過這位二姐。
也許年節下,福晉夫人命婦們入宮覲見,是有見到的時候,但薑鄢壓根不留心旁人,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印象。
薑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莫非這位二姐進宮來,為的是鈕祜祿氏?
可鈕祜祿氏如今是稱病靜養,沒有誰知道她是被禁足的。
“請她進來吧。”
薑鄢起身,打算去正殿坐著見赫舍裡福晉。
赫舍裡福晉同仁孝皇後是親姐妹,可容貌並不十分相似,赫舍裡福晉的容貌沒有仁孝皇後那樣明豔動人,氣度也不如仁孝皇後端莊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