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姨家裡,湯杳幾乎昏睡了整個下午,還是小姨回來才把她叫醒的。
小姨坐在床邊,憐愛地揉揉湯杳的頭發,還以為是昨晚自己拉著湯杳聊天熬得太晚,把小姑娘給累到了。
外麵天已經黑了,湯杳從被子裡坐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惺忪:“小姨,你忙完了?”
“忙完了。起來收拾收拾,小姨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東三環的夜色很美,街道兩旁是燈光璀璨的高樓大廈,有種大城市特有的繁華。
隻是有些擁堵,車開了四十幾分鐘,才終於抵達目的地。
那是一家開在普通住宅區外的小飯店,店麵不大,經營一些京城比較特色的吃食,有正宗的老京城炸醬麵、鹵煮、炸灌腸,還有炒肝和爆肚。
小姨站在做成燈箱的菜單下麵,仰頭看了一圈,問湯杳:“杳杳,想吃什麼?爆肚要不要?”
在她們老家的菜係裡,沒有什麼關於毛肚的菜,是到這邊上大學後,湯杳才接觸到這種食材。
第一次吃,是和室友在南鑼鼓巷裡。店家做好了遞給她們,黑灰色的毛肚絲上麵淋著辣椒油、香菜、芝麻醬,湯杳還有些不敢嘗試。
是呂芊拍著胸脯保證,說絕對好吃,湯杳才勉強動筷子的。
嘗過覺得不錯,口感脆脆的,確實挺好吃的。
但小姨提到爆肚,湯杳卻忽然想到上次和聞柏苓一起吃火鍋。
他獨樹一幟,點開手機計時器,看著時間煮毛肚,把煮好的都給她。
那天銅鍋裡的山泉水,水汽蒸騰;各式醬菜一碟碟,整齊地擺在桌邊;店裡很暖,壘成金字塔型的羊肉卷有些融化,塌下去一些。
在這樣日常且溫馨的畫麵裡,聞柏苓淺笑著對她說:“這不是為了服務你麼。”
藏在心裡的失落都是真切的。
湯杳垂下頭:“小姨,我不想吃爆肚。”
“那就吃彆的,炸醬麵怎麼樣?一份鹵煮,一份炸醬麵,再加個涼菜,北冰洋汽水來兩瓶,要常溫的.....”
小姨點單時,湯杳去消毒櫃裡自取了餐碟和筷子,又用餐巾紙把桌麵上鋪著的玻璃板擦乾淨,才落座。
店裡人不多,上餐快。
吃到一半時,外麵下起春雨,淅淅瀝瀝,淋濕了這座快節奏的忙碌都市。
她們車子停的遠,有沒帶雨傘,看見外麵下雨,也就不急著吃完。
小姨放下筷子,看了眼外麵天色,像歎息:“我第一次來這家店時,也下了雨,雨勢比今天大多了,有個人把他的雨傘借給我,說淋雨容易著涼生病,然後自己跑進雨裡,真是個傻子。”
小姨在京城結交的朋友,湯杳也見到過、聽說過幾位,聽小姨語氣像是在說很相熟的人,她便猜了兩個名字。
小姨搖搖頭,耳朵上的雙C墜子在燈光下一閃:“不是,是我的初戀男友。”
這事湯杳從沒聽過,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渣男”就是小姨的初戀。
小姨認識初戀男友,是在剛來京城的第一年。
對方是房東家的兒子,在解決出租房的各種小問題時,和小姨打過幾次照麵。
他對小姨特彆照顧,小姨也對他有好感,兩人很自然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後,初戀的長輩極力反對,因為小姨是外地女孩,且家庭條件太過普通,他家裡有些看不起,覺得小姨在高攀。
“怎麼你沒有和我們說過......”
“怕你和你媽媽擔心。”
小姨抬起筷子,指了指店對麵的小區:“他家就住那裡,右手邊第二棟樓,六層,陽台亮著黃色燈的。”
湯杳順著小姨的描述看過去,尋見那間燈火昏暗的陽台,聽見小姨說了這樣一句:“我當時真的很喜歡他。分手後發誓一定要賺錢、要在這裡混出點名堂。”
從來沒聽小姨用這種語氣提起過“渣男”,像在懷念,落寞笑容裡還藏著些柔情。
“小姨,你已經很厲害了。”
小姨臉上的笑容很淡:“還差得太多太多......”
北冰洋汽水喝到見底,也許是因為汽水喝得多,也許是這個故事裡的不幸和費裕之那套“門當戶對”理論有些相似,湯杳總覺得胃裡是堵的,很不舒服。
雨停後,小姨開車送湯杳回學校。
隔天開學,她和室友們聚在一起,結伴去交學費、去上課、去食堂。
作為班長,她也經常要跑老師們的辦公室,或者幫忙組織一些班級活動。
周末休息就去兼職,跟著孫緒的團隊去京城各個地方拍攝視頻。
今年團隊的視頻拍攝格外多,孫緒邊調試裝備邊和湯杳說:“幸好這些廣告爸爸們慧眼識珠,願意多給我們些活兒,不然我要窮死了。整個寒假,呂芊天天拿著那個玫瑰花的照片勒索我。”
湯杳手裡忙著準備道具:“孫老板這是不想漲工資,跟我們這些員工哭窮呢?”
“果然近墨者黑,你都跟著呂芊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