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飯桌上,就隻有黃氏一個人吃不下去,她吃一筷子就看一眼羅美娘,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誰都能看出她有話要說。
其他人乾了一整日的活,都沒空理她。
就隻有張大郎時不時往她碗裡夾幾筷子,等黃氏反應過來,桌上的飯菜都被吃得差不多。
拴柱拿最後一張烙餅時,張大郎瞪了他一記,拴柱吐吐舌頭,才鬆手。
晚些時候,拴柱蹲在屋簷下看羅美娘刷碗,院子裡蚊子嗡嗡叫著也不走,羅美娘就問他有啥事。
拴柱歪著腦袋好奇道:“二嬸,我還沒去過縣裡呢,縣裡好不好玩?”
羅美娘一邊用熱水燙過碗筷,一邊道:“以後等你大點叫你爹帶你出去看看,有很多鋪子,人也比村裡多,就連小姑娘也長得很好看的。”
她順嘴逗了大侄子一句,把小屁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子張紅果聽他們說話,也湊過來道:“大嫂說,二嫂你開的鋪子賺錢可多了,每日一開門就有銀子進來,咱們在村裡乾一輩子活也比不上縣裡掙錢多。”
羅美娘心裡覺得,彆的不論,黃氏這話倒沒說錯,下地乾活隻能掙個辛苦錢,想要發財就不能一輩子在村裡。
她很坦誠道,是掙了一些,縣裡畢竟地方大,人流多,就是做零食生意是個辛苦活,每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十分累人。
張紅果就說自己不怕累:“大嫂肚子裡有孩子,這幾日我跟著下地乾活,回家還要幫娘做家務做飯,同樣的累,在縣裡就能掙錢,在村裡就隻能吃飽飯。”
看出小姑子眼裡的豔羨,羅美娘沒出聲,她倒是可以帶她出去瞧瞧,可每個人做事情都要擔責任,就連羅德金和高氏,年紀不算小,見識到外頭的世界,要回村時也有落差感。
張紅果才十二歲的年紀,羅美娘也不能確定帶她出門一趟會不會有影響。
羅美娘並不是那種自己好了、就不願意親戚好的性子,隻是如今一切都未明確,羅美娘也不想說什麼把小姑娘的心思招惹出來。
她歎了一口氣,要是張玉寒真能讀出個道道來,那張紅果作為他唯一的妹妹,未來前途也不用說了。
於是這個如今還聊不出什麼來的話題就被羅美娘岔了過去。
這夜,因著白日趕路,回來還做飯,她梳洗完,一貼枕頭就睡過去了。
倒是有不少人夜裡輾轉反側。
黃氏就是睡不著的一個。她想到了婆婆頭上的簪子,還有弟妹飯桌上說的鋪子的事。
這兩個月,小叔子兩口子和羅美娘娘家哥嫂跟著去縣裡做買賣的事,村裡都傳遍了。
那會兒羅美娘出門時,黃氏還問過婆婆是什麼事,婆婆叫她都分家了、彆人家的事彆瞎打聽。
黃氏能是忍住不打聽的人嗎,她回頭就攛掇張大郎去問自個娘,張大郎不願意,她就折騰上了,肚子裡有個孩子就跟有個護身符似的,家裡誰都不敢惹她。
那會兒聽說弟妹娘家哥嫂被人騙了、租了個出人命的鋪子,她還跟著說了幾句閒話。
等到知道小叔子花錢接手鋪子後,她就坐不住了。
分家之後,小叔子樣樣跟他們算得明明白白,偏偏對媳婦娘家上心得不得了,也不想想以前他老往外跑是誰下地乾活養著他。
偏偏家都分了,黃氏也沒理由吵鬨,隻得自己慪氣。
越想這些,就越是睡不著,張大郎在旁邊睡得跟死豬似的,硬是被黃氏推醒了,他揉揉眼睛道:“不睡覺瞎折騰啥呢?”
“想跟你說說二郎那鋪子的事……我也不說什麼了,咱們才是一家子姓張的,現在讓他們姓羅的掙了便宜,你就甘心?”
張大郎打了個哈欠道:“那你想怎麼著?”
“羅家人能去他鋪裡幫忙,你是他大哥,不也能去?”
黃氏說出自己想了一夜的打算。小叔子現在媳婦在縣裡開著鋪子,自己還念上書了,想想都知道兩家的日子隻有越拉越遠的份。
黃氏越想就越是不安,以前公爹老罵小叔子沒個樣子,年後這些日子也沒見他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