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1 / 2)

年夜飯上張家兄弟都喝了酒, 那酒是羅美娘他們從縣裡帶回來的、何若水送過來的年禮,怕像去年那樣被黃氏拿回娘家做人情,羅美娘小氣了一回, 直到下午才拿過來。

酒是好酒,酒味醇厚, 酒勁十足,張玉寒和張大郎喝得渾身發熱, 兄弟倆一塊到院子裡散了下酒意, 剛站一會兒張紅果就過來了, 一人遞了一碗醒酒湯,說是二嫂叫她拿來的, 辦完事就笑嘻嘻地走了。

張大郎看妹妹身上那身鮮亮的衣裳, 又看弟弟身上衣裳鞋襪都是嶄新的, 便道:“這一年屋裡多個人,過得舒坦吧?”

“那可不, 就我媳婦, 做事處處都是熨帖的,貼心得不得了。”

張玉寒在彆人麵前, 原就是個愛誇媳婦的, 這會兒喝了酒, 嘴上更是沒遮沒攔的,用五百字誇了媳婦對他怎麼好的,包括每日穿的都是媳婦洗過熨燙過的,飯菜也合他口味, 把他養得一年下來都胖了許多,就連夜裡抱著個軟綿綿的媳婦心裡也熱乎,最後總結:“怪道以前彆人都想娶媳婦呢, 滋味還怪美的。”

張大郎原本隻是隨口一句,後頭卻木著臉聽弟弟誇自個媳婦,心道,樣樣都不差,就是脾氣大了點。不過這話當著弟弟的麵他沒出聲。

張大郎主要是想跟他二弟說一下前頭他婆娘得罪他的事情。他其實現在也挺為難的,這兩日爹娘都沒給他啥好臉色,叫他裡外都不是人。

可黃氏剛生完孩子,這節骨眼就算有什麼,總不能叫她真氣壞了,黃氏現在是真氣得沒奶了,小兒子一整天的就是嗷嗷直哭,黃氏又不敢出門,娘倆抱在床上一塊哭著。

張玉寒剛才還挺高興的,聽大哥提起嫂子,就安靜下來了,默默聽完之後,想了想道:“從去年開始我從縣裡回來,大嫂就沒消停過,前頭她懷著孩子,人人顧忌幾分,我這性子也沒少忍她。現在她孩子都生下來了,還這麼鬨幺蛾子,大哥想讓彆人忍到什麼時候?”

張玉寒讀書這一年,也有了些城府。他在媳婦麵前笑嘻嘻的,一點沒表現出來,那是因為他看羅美娘為這事氣得不得了,怕他跟著同仇敵愾,把媳婦的情緒又激上了。

孕婦就不能大喜大怒,醫館裡大夫跟他說了好幾回了。

但他不發作,不代表他心裡不生氣,以張玉寒的性子,黃氏乾的事,他一件件都記在心上。

被弟弟這麼說,張大郎也挺不好受。他道:“我問過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她說她那會兒看弟妹從村長家出來,身上穿的戴的都新得不得了,腦子一熱,話就出口了,後頭讓弟妹拉去村長跟前,她心裡怕得都直哆嗦。你嫂子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總想在弟妹麵前爭個先,說她真盼著你們兩口子倒黴透頂什麼,我是不信的,要是她哪天真的乾出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就是我也不會放過她。”

這些話還是真是黃氏嘴裡說出來的,張大郎也是知道婆娘就是小奸小惡,不然不會這麼容易就過去了。

見弟弟不說話,張大郎又說黃氏這回是真受教訓了,他私自拿銀子買禮物的事,真戳中了黃氏的死穴,又有羅美娘鬨的這一出,闔村都知道她拋頭露麵去鎮上丟臉,黃氏羞得現在都沒敢出門呢。

張玉寒道:“說句難聽的,大嫂就是攪家精一個,我們沒招她惹她的她非要撞上來找事,戲那麼多,咋不在村裡搭個戲台子?”

“我也不是沒罵過她,她現在心裡也後悔呢,她是自私了一點,也全是為我們小家著想。也是大哥我沒本事,隻能讓她過清貧日子,人沒錢,心裡就煩躁,不然她也不會回回都鬨騰。”

“大哥你也彆總說是自己問題,村裡多少人都是這麼過的,就她比彆人精貴,硬要占儘便宜才能罷休?大嫂進門這些年,她什麼樣的大家都看在眼裡。

“我這個兄弟是不好繼續說嫂子壞話,要再說下去,咱們兄弟也做不成了。不過我也想跟大哥說句心裡話,兄弟我隻想安安生生過自己的日子,嫂子要是還有下一回,我也不客氣了。她要是想著我會顧忌讀書人的名聲就不跟她算賬,她就錯了,我這人以前就沒什麼臉麵,我也不怕彆人給我套什麼惡名。”

要怎麼不客氣,張玉寒沒有明說,不過他越是這樣,張大郎心裡越怵他。

他跟張玉寒保證不會再有下回,張玉寒點點頭應了,那眉眼淡漠的模樣,讓張大郎突然想起他差點把那兩小吏打死的那個夜晚,那是真打,那兩人都吐血了。

兩兄弟從外頭進來後,明眼人都能看出氣氛不咋地。

不過,此時屋裡氣氛也不咋樣。

從縣裡到家這幾日發生不少事,看守歲時氣氛不好,張紅果就想找個輕鬆的話題,叫拴柱背幾段三字經什麼的。這兩日村裡孩子嘴裡都念叨這個,拴柱每日也跟著去上學,應該是會背的。

就是眾人都沒想到拴柱才背了幾句,就開始磕磕絆絆了。

羅美娘沒想白費了小姑子的努力,見此,便主動鼓勵道:“背出來,二嬸給你銅板買糖吃。”

要說給錢這件事絕對是具有非凡的誘惑力的,這句話一說出來,拴柱眼睛都亮起來了,就是這幾日他上課時一直搗蛋,也沒學到多少,急得撓頭撓腦的。

張紅果看大侄子一直背不出,一著急就幫他背出下頭的了,倒讓張家人都驚訝得不行。

張紅果眨眨眼睛道:“二嫂在縣裡教過我的,三字經我都背下來了。”

此話一出,屋裡人都挺意外的,主要是以前就沒聽說過羅美娘識字。不過這一年讓人意外的事情多了,唐氏倒是抻得住,高興道:“讀書好啊,你二哥也是讀了書才開竅的,你嫂子教你,你就好好學,不求你像你二哥那樣出息,有個幾分就好了。”

彆看古代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在張大福和唐氏這裡是不成立的。

老兩口有一個最樸素的判斷標準,要是讀書真沒什麼用,那村長乾嘛折騰著要給村裡請個夫子回來,閨女識字絕對是個好事。

年夜飯前,黃氏就被男人叮囑了一回彆惹事,一整晚都挺安靜的,隻是她在張家的本錢就是三個兒子。見拴柱背不好,讓小姑子搶先了,麵色立刻不好起來了。

她勉強笑道:“姑娘家學這些有什麼用,不當吃不當穿的,以後嫁人了不還是幫襯家務下地乾活,也不跟你二嫂多學點好的,比如怎麼做生意什麼的。”

這話一出,唐氏和張大福麵色都不好,心裡都覺得黃氏當真是公婆不願意聽什麼,她就說什麼。

黃氏卻覺得自己說的挺有道理的,女人嫁人之後不就是屋裡屋外地操持嗎。要說黃氏原先還想跟小姑子打聽一下弟妹手裡那些吃食方子,可惜張紅果就是個機靈鬼,她一問到緊要的,她就大聲嚷嚷,每回都把唐氏招過來。

幾回下來,黃氏便知道小姑子是故意的。

這年頭,沒錢就連小姑子也是個勢利眼,黃氏隻得恨在心裡。

如今看小姑子搶了兒子的風頭,黃氏真覺得家裡人人都要跟她做對。

唐氏雖然麵色不好,不過大年夜的不興罵人,唐氏隻道:“我覺得挺好的,咱紅果讀了書,以後也能嫁個好人家。”

就是這時,張大郎和張玉寒從屋外進來的。

張玉寒還問了一句在說些什麼,知道妹妹會背三字經、侄子背不出來後,主動說要把他之前用過的一套毛筆送給張紅果,成功把黃氏又氣了一回。

因為看到男人和大伯子出去了一回,羅美娘回去後還問了大年初一給隔房侄子的壓歲錢要怎麼發。

“你不是都準備好了,還問我乾嘛?”張玉寒脫了外衫爬上床,正想舒舒服服睡一覺就聽到媳婦問出這個問題,便反問了一句。

他昨兒才見羅美娘用紅紙疊出一個個紙袋,裡頭統一放兩個銅板。

羅美娘道:“我不是看大哥把你叫出去麼?你要這麼說,我就按去年那樣給的。”去年她一個侄子給了兩文紅包,因為去年張玉寒年前賣春聯掙了一筆,黃氏私下沒少說她是個小摳兒。

羅美娘估摸著,明日她要是按兩文給了,在黃氏嘴裡,就得要從小摳兒變成大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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