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飯, 眾人就都進屋各自休息了。
屋子裡的東西下午都收拾過了,羅美娘基本上是把整個家從縣裡搬過來的。
窮人搬家就連破罐子破碗都值錢,羅美自然不會落下一星半點的, 出發前她還找了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把家裡人的鋪蓋都曬過一遍。
如今被褥上聞著都有股太陽的香味, 聞著就喜人。
張玉寒看媳婦把閨女哄睡了, 就出去外頭打了盆熱水進來,讓媳婦洗漱。
夫妻間說話, 自然比跟婆婆說話時更放鬆。
羅美娘主要是想跟張玉寒說一說柳二太太告訴她的那件八卦,她道:“你說多巧,咱們今兒進城碰見的喜事,居然就是吳姑娘進金家門了,我們這也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你說她哥嫂真不會上門找麻煩嗎?”
不比自家婆婆容易輕信,羅美娘遇事總要多想一點, 並不會柳二太太說什麼, 她就信什麼。
這事兒, 對張玉寒來說卻不是什麼秘密,他見媳婦似乎好奇,想想也說了些出來。
張玉寒買院子前, 就找陳學官了解過吳家,都說知己知彼,他哪能打沒準備的仗。柳二太太說的, 吳姑娘那對哥嫂逼迫她是想叫她去當金家傻子少爺的姨娘, 張玉寒也早就知道。
而且他知道的還要更多一點:“吳姑娘那哥嫂,拿她換的是今年府城集市的買撲名額。”
張玉寒稍微解釋了一下買撲的意思,就是今年府城的集市, 所有的稅款全都由當地大商賈先出錢墊付承包,然後大商賈再向集市裡的商販征收稅款。當然能征多少,就有大商賈自負盈虧了。
但這種事哪裡能有虧的?實際征收銀子的隻比承包銀子多出一倍,就是這些大商賈厚道了。多的是人得到買撲名額後,下死命盤剝下層商家的。
他搖頭道:“今天下午我和聶恒在酒樓坐了一下,好些人都在說這件事,說是吳姑娘的親娘幾日前已經去世了。他哥嫂是趕在熱孝把她送出門的。”
羅美娘再想不到裡麵還有這樣的內情,她道:“可惜了吳姑娘,遇著這樣的事。”
媳婦說她可憐,張玉寒卻覺得以他簽契約見到的那個吳姑娘,感覺不像會坐以待斃的類型。要說那些能被哥嫂作價賣了的姑娘是啥樣的?張玉寒倒覺得自家妹妹才像是那種被人賣了還要倒給人數錢的傻丫頭。
張玉寒這麼說,羅美娘想想道:“這姑娘之前賣院子說的不就是想給親娘治病?現在她娘去世了,她還還願意進金府嫁傻子,不會是有彆的打算吧?比如想複仇啥的。”
羅美娘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要是她,就把那對哥嫂攪合得一無所有。親娘死了,自己被賣了,還能讓仇人滋潤活在世上?
張玉寒說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他打聽到這事跟買撲相關之後,總有種直覺,今年在府城做生意這些商家,恐怕挺懸的。
他說這些就是想到媳婦可能想在府城開鋪子的事。說來,羅美娘的零食鋪子能在北關縣一直開下去,其實也有賴縣裡風氣清明,如今換了個地方,想繼續做生意卻沒那麼容易。
張玉寒還真是說中了羅美娘的心裡話,她今日逛了集市,就有心思想找一個新營生。
婆婆倒是建議過她買地,說是張玉寒名下還有二十多畝免稅地,不買點地真是可惜了。
羅美娘其實也有一點想法,奈何她今日問了一下阿才,府城這邊,一畝上等田等居然要七兩銀子,羅美娘可不舍得買這麼貴的地,把手裡的活錢全都變成死錢。
種地就是個細水長流的進項,除非買得多,不然一年下來的收入,還不如北關縣零食鋪子每月掙得多呢。
可張玉寒說起吳姑娘那對哥嫂得了府城買撲名額的事,羅美娘也猶豫了。主要是跟稅牽扯在一塊,一個說不好就要傾家蕩產,這回府城可再沒有一個追名逐利的鄭縣令能幫上忙。
話說,不能做生意開源,就得想著節流了。
羅美娘第二日起來,在新灶屋做了新家第一頓飯。
昨日買了十斤豬肉,羅美娘一早切了五斤做叉燒肉,又切了兩斤包餃子。
阿才比她起得早,原本人還迷迷瞪瞪的,瞧著自家姑姑在做餃子,渾身上下登時充滿力氣。
羅美娘會起早坐餃子,也是想著張玉寒夜裡跟她說的事情,這鋪子暫時不能開起來,家裡開銷就得縮緊一點。
雖然張玉寒如今每月都能拿個十兩八兩回來,羅美娘也不管他是如何從法器裡倒騰出來的,總之他給,羅美娘就收。可畢竟張玉寒也不是時時都能抽到適合交易的物件。
許是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啥安全感,許也是杞人憂天,羅美娘總擔心什麼時候,係統就又短路,直接把這個來錢的路子給絕了。
既如此,存錢就很重要了。畢竟無論什麼時候,手上多一點錢,總是比較有安全感。
羅美娘是想讓張玉寒帶飯去府學的,張玉寒如今已經算是入學念書了,他前些日子在縣裡時,還跟羅美娘吐槽過學裡的飯菜既貴又難吃。
羅美娘聽在耳裡,這才想著讓他帶飯去。
她也沒厚此薄彼,聶恒今日也要去書院報名,要是順利的話直接就在書院入住,隻有休沐日才能出來,羅美娘收拾出來兩個食盒,一個是給張玉寒的,一個給聶恒的。
聶恒的食盒裡還放了四斤叉燒肉,就是想著他在書院不容易出來,也不知道書院夥食如何,倒讓聶恒感動得不行。
及至唐氏出屋子時,家裡人都坐在桌前,呼哧呼哧地吃餃子。
唐氏畢竟不是年輕人,路上顛簸了幾日,這日起得就晚了些,吃完早飯,聶恒和張玉寒便一塊出門,唐氏張羅著要給風鳴朝陽澆水。
羅美娘看著那三株向日葵,卻突然有個主意。
提到向日葵能想到什麼,當然就是瓜子和葵花籽油。
這年頭的瓜子,基本上是南瓜子西瓜子,想要瓜子的商人,會把西瓜運到路邊讓人免費食用,條件是吃完瓜肉得把瓜子留下來。
這一來,瓜子是從彆人嘴下得來的,所以大戶人家都覺得這玩意兒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過,如今有向日葵就不一樣了。
羅美娘讓阿才在府城各個集市都打聽了一圈,知道如今府城人都把向日葵當成外番來的觀賞植物,還沒有人想到這個商機。羅美娘就放心了。
在知道自家開不了鋪子之後,羅美娘不可避免的,就產生了一種焦慮感。
自打她和張玉寒成親以來,夫妻和睦,婆婆也是個寬容的性子,羅美娘的小日子其實過得很不錯。
但隻吳姑娘那邊的一個還不知道如何的聯想,就能給自家帶來不安和麻煩,羅美娘突然就覺得以前的知足常樂似乎都被戳破了一樣。她這個人確實沒啥野心,在生活幸福的基礎上其實行動力也一般,不過當意識到自家生存環境的脆弱之後,羅美娘突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她問張玉寒這些向日葵是從哪裡得來的,知道一株得要二兩銀子,真有種被人搶錢的心痛感。
向日葵怎麼種出來的,就是用它花盤裡那些種子育苗,一個花盤裡得有幾百上千顆種子,這些奸商真是奸得沒邊了!
羅美娘頭回覺得自己也是個摳門脾氣,至少她對張玉寒花六兩銀子買這三株向日葵,就覺得十分不值得。
不過,她打聽到價格之後,卻越發覺得這生意能做。無他,這花太貴了,一時半會兒還沒人想到向日葵能出瓜子的事情。
既然知道向日葵如今價格被炒得這麼高,羅美娘就想到自己育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