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這事也不用挑良辰吉日, 張玉寒想到親娘對他那些揣測,就氣壞了,兩口子打點好行囊, 隔日便動身了。
過了上元節,天氣還是冷得不行, 羅美娘掀開車窗的一線簾子,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車廂裡麥苗趕緊把手爐遞給她。
外頭的風嗖嗖的,吹得臉蛋都發僵。
這還是馬車裡燒著熱乎乎的炭盆, 羅美娘突然就有些好奇張玉寒之前帶隊來縣裡時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張玉寒正抱著孩子在車廂裡舉高高, 他臂力好,陪著妞妞玩了兩刻鐘還一點不累,聽著羅美娘的問題,便渾不在意道:“就是吃飽喝足, 每人灌了兩碗辣椒湯下去, 有你讓人趕工不少做了薑糖和肉脯送過來, 再帶幾把辣椒在身上,冷得受不了就吃幾口。”
說完,瞧見孩子手心裡有東西,張玉寒便把抓握得緊緊的小爪子掰開:“喲,誰給你的花生糖……”
花生糖黏糊糊的,張玉寒一邊跟媳婦說著話,一邊張開大嘴就扔了進去。
渾然不知道這個動作對小朋友有多少傷害。
父女倆原本還玩得挺高興, 自打張玉寒把花生糖搜出來,小胖妞眼睛都瞪得跟銅鈴似的,這會兒眼睜睜看著自個辛苦藏的糖給親爹吃了,小胖妞嘴巴一撇, 登時哭得震天響。
羅美娘嗔了他一眼。
張玉寒滿是無辜道:“那糖都被收繳了,她也吃不到,還不如給我。”
“糖,我的,我的!”妞妞邊哭邊道,臉頰上的肉肉都哭得抖起來了。
魔音穿耳,張玉寒趕緊把閨女塞到閨女她娘懷裡。
趕在媳婦瞪過來之前,他又湊過去親了羅美娘一口,道:“媳婦你渴不渴,餓不餓,我給你拿吃的,這小祖宗最聽你的話,趕緊把她哄好了,讓她這麼嚎下去,外頭人經過聽見還以為咱們是人牙子。”
羅美娘熟練地抱著孩子顛了顛,道:“彆擱這耍寶了,前段時間你拿回家裡的帖子不少,咱們在縣裡就呆兩日,你想想這兩日要乾啥?”
看媳婦沒生氣,張玉寒才鬆口氣,又從食盒裡摸了一塊肉脯出來:“我都想過了,咱們在大舅哥那院子落腳,也不好把人都請到家裡,我打算在酒樓設個宴,讓人過來吃回酒就算了。”
羅美娘摸了摸閨女稀疏的頭毛:“那要是有人送禮,你收不收?”
“乾嘛不收。”張玉寒嚼得挺香,小胖妞妞記吃不記打,自打張玉寒把肉脯放進嘴裡時哭聲就戛然而止,這會兒在親娘懷裡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就伸著胖藕臂要她爹抱。
張玉寒趕緊背過身把肉脯咽下去,才把鄭縣令那會兒指導他收禮的話說了。
彆人送禮,就是打算在他這裡混個情麵,想著多個人情以後多條路。張玉寒雖然不覺得他這裡的路彆人能走得通,不過那些人上趕著給他送禮物,他不收不是叫他們沒臉?
哪怕為了彆人麵子著想,他也不能不收。
羅美娘:“……”她實在好奇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把收禮這事說得這麼大義淩然的,不過張玉寒打著鄭縣令的名號,羅美娘上輩子也很少經曆這些送禮收禮的事情,想想就沒發表意見。
她看了一眼又拿了一塊糖放進嘴裡、故意咬得哢嚓哢嚓響吸引孩子的男人,這兩三年下來,張玉寒身上還是發生了不少變化。
他以前性子獨,除了少數幾個跟他合拍的,彆人請客吃飯他極少同意,如今張玉寒改變卻很大。
……最明顯的是臉皮比以前厚多了,請人喝酒的事隨口便能說出來,還能把聚眾收禮這事說得這麼光明正大。
羅美娘想想都覺得這種事一般二般人做不出來。
排隊進城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天空紅彤彤的,映照得車廂內也更加昏暗。
張玉寒掀開一線簾縫,跟羅美娘說起他們當夜是在哪個位置埋伏,三皇子的軍營又設在哪裡了。
當然如今軍營已經拆了,羅美娘看過去就隻有一片空地。饒是如此,還有不少百姓像是十分避諱,經過時直接繞了過去。
男人說得眉飛色舞的,羅美娘也沒提醒他,當夜的情況她已經在視頻看過了,就連彆人津津樂道的三皇子她也見過一麵,說實話,三皇子長得不大符合她對霸道皇子的想像,光容貌而言,張玉寒比他好看多了。
當時羅美娘這麼說,張玉寒還笑眯眯問她就這麼喜歡他的臉,把臉遞過來叫她親。
羅美娘兩輩子就沒遇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哭笑不得地親了一口他還不高興:“哪個女人有這麼好看的相公不得多親幾口的,彆人想親都沒有,你這麼浪費也不怕遭天譴……”
最後男人鬨著她親了好幾口才作罷。
想起張玉寒這幾日鬨出的事情,羅美娘嘴角不由得綻出一抹笑意。
阿才把馬車熟練地停在高氏和羅德金租的院子門前。
羅美娘從車裡下來,院子裡炊煙嫋嫋,飄出飯菜的香味。
高氏和張紅果正在做晚飯,高氏一見小姑子和妹夫,便笑道:“我和你大哥昨日還說你們啥時候過來,沒想今兒就見著人了。”高氏是個閒不下來的脾氣,早幾日前便帶著張紅果回縣裡做生意,
羅美娘笑:“再過幾日就是府學開學的時候,也是時候動身了,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好蹭飯了。”
在娘家人麵前,羅美娘說話素來自在,飯桌上說了一會兒鋪子的經營情況,用完飯,小兩口就分成兩邊,張玉寒和羅德金自去說話,羅美娘帶著妞妞先回屋。
屋子也早就預備妥當,羅美娘摸了摸厚實的料子,笑:“我們每年就住這麼幾日,車上也備了蓋的,新被子倒是浪費了。”
高氏人逢喜事精神爽,道:“以前爹娘過來,蓋的都是舊的,這些以後也能用得上。”
這回羅德金發了一注財,高氏給家裡新置辦了不少東西:“也是沾了妹夫的福氣,買料子和買棉花時,那兩家鋪子的老板聽說我們跟妹夫有關係,給了我們一個不錯的折扣。不僅我做了幾床,紅果自個也做了不少。”
羅美娘聞言便笑了。
張紅果的臉頓時紅成猴子屁股,跺跺腳便跑出去了,她明年就要嫁人,高氏這麼說,像是她恨嫁似的。
小姑娘害臊,羅美娘和高氏也能理解,姑嫂倆在屋裡繼續說話。
其實回縣之後,高氏就感覺出來了,北關縣的百姓對妹夫帶人馳援縣裡這事確實有著不一般的感情。
不止做被子,零食鋪子這幾日開張,生意都好得不行。縣裡百姓知道零食鋪子跟張秀才沾親帶故的,這幾日鋪子裡人流絡繹不絕,還不少大戶人家的嬤嬤小廝跟高氏打聽小姑子兩口子的行蹤,這些人打聽事情,也不好空手回去。
結果就是高氏這幾日賺了不少,鋪子裡淨利潤都是翻倍的,當著小姑子的麵,高氏也把這些前因後果說出來了。
羅美娘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不過想想也挺好,她現在每年都在鋪子裡拿分紅,去年還拿了一百多兩,零食鋪子生意好,她拿得就更多。
縣裡的零食鋪子畢竟也有她的心血在內,隔日張玉寒自去宴客,羅美娘一時興起,也抽空去鋪子裡看了看。
客人裡有不少熟悉的老麵孔,店裡的擺設跟之前其實沒啥不同,櫃台下頭兩排六個零食壇子,右邊的長桌以前是賣涼皮用的,許是天氣太冷,高氏便換了燒餅和熱湯,走過去就能嗅到濃濃的大骨味道。
張紅果坐在櫃台前招呼客人,林小童生居然也在。
兩人臉紅紅跟羅美娘打了聲招呼。
羅美娘善意一笑,不想打擾一對小情人便出去了,倒是出鋪子時遇到林氏從對麵食肆出來。
商戶人家,大年節下是最忙的。之前在縣裡時,羅美娘和林氏隻匆匆見過一麵,也沒細聊,今兒湊巧遇到了,正好一塊喝茶。
兩人坐在包廂裡,羅美娘打眼看過,林氏絲毫沒有受到之前戰事的影響,神色從容,還跟羅美娘打聽張玉寒如何備戰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前幾日那些俘虜進城,縣裡好些人都去看了,百姓們除了誇三皇子,就是誇張秀才的。這幾日好些人找我堂兄打聽消息,我堂兄夜裡睡覺都笑醒了,一直跟我說這門親事做得好。”
林氏一點都不在意暴露自個堂兄的淺薄,她對羅美娘一向很有好感,羅美娘的小姑子張紅果明年要嫁給她堂兄當兒媳婦,林氏跟她說話時就更親近了,完全就是照著跟親戚閒聊的路數來的。
羅美娘莞爾一笑,也說了一些先前村裡備戰打仗的情況,見林氏對他們當夜落腳的山洞挺感興趣的,便多說了兩句山洞當時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