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說醉酒的人就是好, 張玉寒一覺睡到隔日,起來洗漱之後,又是清清爽爽的, 壓根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麼。
羅美娘正在屋簷下剝春筍。
張玉寒隨口一問:“怎麼又買筍了?”
“嗯,又碰到上回買筍的人, 他們家筍多,我想著, 最近天氣燥,用筍煲湯好。”說著, 又似笑非笑對張玉寒道:“我看, 你就得多吃點筍。”
張玉寒摸摸下巴,總覺得媳婦是在罵他,就是找不到證據。
此時小米抱著孩子從裡屋出來:“太太,大姑娘臉上抹了藥, 已經好多了。”
張玉寒看一眼小胖妞臉上青綠色的藥膏, 不禁問:“孩子怎麼了?”
“皮子太嫩, 昨兒被人捏太多,捏腫了。”羅美娘站起來仔細看了閨女臉上一眼,對小米道,“藥膏挺好用的,這兩日多抹兩回,剩下的你放好,以後妞妞有個蚊蟲叮咬的都能用上。”
說起來, 把孩子養得太漂亮可愛也是一種甜蜜的麻煩。妞妞長得好,昨兒女客們一個抱過一個,羅美娘一個沒錯眼,孩子臉就被人摸腫了, 還是柳氏的老族長太太過來提醒她把孩子抱下去,羅美娘才發現了。
羅美娘摸摸閨女的羊角辮,問:“疼不疼?”
妞妞搖頭。
“那些人的手難不成是鉗子變的。”張玉寒嘀咕了一句,從丫鬟手裡把孩子接過來,左右看一眼,見胖閨女看過來,問她:“知道啥是鉗子嗎?就你娘夾核桃那玩意兒,一夾下去,你臉殼都得成兩半,你下回看到那些人,記得跑遠點。”
妞妞才周歲,自然不知道親爹的話是啥意思,她朝親爹露出一個笑容,極有孝心地把手上的果子跟親爹分享,那果子她一早上舔舔舔的,上頭隻留下兩個門牙印子,就一直咬不開。
張玉寒並不嫌棄,就是他大口一張,一半果子都沒了,妞妞那個後悔啊,直接扯住張玉寒的嘴唇,啊啊叫了兩聲。
壞心眼的男人嘿嘿直樂,咽下去還張開嘴巴給妞妞看:“沒啦!”
氣得妞妞頓時就氣鼓鼓的。
父女倆這場架吵得幼稚得不行,羅美娘手上剝著筍,耳邊不時傳來男人的笑聲和閨女奶聲奶氣的氣急聲,幾絲春風飄過來,吹在身上已經有些暖了。
張家的慶祝宴兼抓周宴就這麼過去了。
柳老族長老兩口當日也被請去吃席,回去之後最慶幸的是,去年處置柳三婆子那件事時,他沒徇私,挺雷厲風行就讓柳三婆子一家搬走了,也沒幫親不幫理,否則張玉寒如今出息成這樣,他就不是去吃席宴,而是吃排頭了。
族長太太倒是挺樂嗬的:“相由心生,秀才娘子長得那麼敞亮,張秀才生得也好,品性肯定是不錯的。”
族長家離柳枝巷有一段距離,平時族長太太就沒機會碰見羅美娘,昨日一看,真是眼前一亮,這娘長得好,閨女相貌也不差,族長太太還抱了小娃娃好一會兒呢,娃娃的臉蛋就跟那剝殼的雞蛋似的,滑嫩得不得了,她都沒敢下手。
柳老族長聽老妻把張家一家子誇了又誇,忍不住道:“長得好看的人,你看他們都順眼。”
“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頭日認識我。”此話一出,當即把柳老族長噎個不行,族長太太才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昨日秀才娘子在席上說了,感謝咱們過年時護住了他們那院子呢,說是當時府城多少人家都被偷被搶了,就咱們這裡有你組織人巡看,才一直安安穩穩的,誇了你好幾舉句呢。”
“真是這樣?”柳老族長不敢相信呢。
“還能騙你不成?不是說遠親不如近鄰嗎,以後咱們好好處著,多來往幾回,天大的事也能抹過去。”
“那孩子真那麼好看?”族長家的兒媳婦在旁邊聽了好一會兒,也忍不住問道。
“這可不,父母都生得好,孩子也是俊俏極了。咱們族裡就沒一個孩子比她長得好看的。難得的是秀才娘子舍得打扮孩子,你昨兒沒去都不知道,小姑娘那小衣裳小裙子都繡了東西呢。以前我還以為鄉下人家都不重視閨女,沒想張秀才一家都把孩子當寶貝。”
族長太太昨兒吃了席麵,她不羨慕張家得一禦賜宅子,倒是挺羨慕張家有個好看的小閨女,她家裡好幾個孫子呢,加起來都沒人一個好看。
族長太太喝口茶繼續道:“昨兒秀才娘子還請了她的同窗過來,我一打聽,秀才娘子還跟蘭蘭那閨女是同窗呢,農家出身的孩子,難得這麼上進,難怪孩子養出來也叫人稀罕。”
其實昨日好幾個人提娃娃親,族長太太也有孫子,也挺心動的,主要是小姑娘長得真是好,族長太太把孩子抱在懷裡時都恨不得這是自家孫女,聽羅美娘一口就拒絕了那些人,心裡也是遺憾。
羅美娘倒是不知道柳氏族長太太也惦記自家閨女來著。
抓周禮過後,日子如白駒過隙,不過小半年的功夫,妞妞已經能牽著她的手,奶聲奶氣地蹦些小短句了。
今年的鄉試時間在八月初八,張玉寒七月末便要出發去省城。
羅美娘和閨女都站在門口相送。
這一回離家之前,因為沒抱希望,張玉寒已經說好了,到時候考完試就不在省城等紅榜了,直接回來,應該能趕上一家子一塊過中秋。
看著馬車的身影遠遠離開,羅美娘便想回去,手上被人拉了一下。
她低下頭,妞妞仰頭看她:“娘,我想吃冰。”
羅美娘幫孩子整理好羊角辮上的小鈴鐺,才微笑道:“不行,你前幾日才鬨肚子,忘了肚子疼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