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2 / 2)

枕叔 綠藥 9563 字 6個月前

一口氣寫完,寒酥望著自己剛剛寫就的詞,臉上慢慢浮現一絲淺笑。前路也不是一片黑暗,至少已經有人要她寫的詞了,雖然還賺不到錢,可有人接受,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來的幾日,封岌每日都去吟藝樓。

他以前從不來這種笙歌之地,如今日日流連不由惹得人詫異。他不僅自己去,還邀友人在吟藝樓小聚。也有那想巴結他的人在吟藝樓設雅宴相邀,封岌皆欣然往之。

有人不由暗中揣摩封岌是不是看中了哪個歌姬。吟藝樓歌姬眾多,可他點名唱曲的卻隻是那麼一兩個。

都知道封岌不能成家。可不成家身邊也可以有女人啊!眾人猜著封岌突然頻繁來吟藝樓是想那事了。巴結之人尋了美人送上,封岌卻不感興趣,唯獨聽曲聽得認真。同席之人非富即貴,對雅事皆懂些皮毛,他們慢慢發現封岌好像真的隻是對樂曲產生了濃厚興趣,聽到憂傷曲調時,也會麵露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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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前一日下午,程家來了人,給寒酥送了套衣裙,準備給她明日進宮之用。裙子用了今歲最時興的料子和樣式,蒲英和兜蘭連連誇讚。

寒酥卻並不在意,帶著翠微出了赫延王府。不是去青古書齋,也沒有去南喬,而是尋了個茶肆,進去吃茶。

店小二將茶水送上來,寒酥卻並不飲,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有吟唱的小曲傳來,寒酥會聽一耳,然後繼續心不在焉。

“娘子,那個是不是赫延王?”翠微問。

不用翠微提醒,寒酥早已看見了人群裡的封岌。他高大的身形站在人群裡,也太鶴立雞群了。

寒酥拉著翠微側轉過身,不讓封岌發現。等封岌進了吟藝樓,她才轉過臉。

不多時又有音律從吟藝樓傳出。

這一次,寒酥卻聽得很認真。

期期艾艾的曲子哀婉流轉,長長的一段琵琶音之後,歌姬輕柔的嗓子婉轉唱吟,先從女郎孤苦飄零唱起,再轉到悲愴的戰事妻離子散、山河飄搖。

茶肆裡的茶客早已停下了交談,專注聽著從吟藝樓飄來的唱詞。

歌姬嗓音空靈,先婉轉後悠揚,將整支曲子淡淡的悲愴詮釋得很好。唱音罷,琵琶聲也歇,那種蒼茫的悲壯仍未消。

好半晌,安靜的茶肆才重新恢複熱鬨。

“剛剛那個歌姬正是沅娘,如今吟藝樓大熱的歌姬。瞧見沒?吟藝樓前那一輛輛達官顯貴的車馬,那些貴客正在雅間裡聽曲兒呢。不像咱們僥幸聽這麼一耳朵。”

“怪不得大熱,這曲子聽得老身頗為動容。”老夫子撫著白胡子,“這曲詞頭一回聽,不知是哪位夫子所做?”

另一個人接話:“好像是個新人。”

老夫子撫須點頭:“不錯。”

寒酥慢慢彎起唇,向來疏離若雲霧的麵容飄上由衷的喜悅笑意。

茶肆裡的議論還在繼續。

“真的是新人?你如何知曉?”

那人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知道沅娘怎麼紅起來的嗎?就是因為赫延王最近總是點她唱曲。”

一提到赫延王,一眾人立刻來了興致。

“赫延王以前可不來這地方,那是一頭栽進疆場的人。他突然對什麼來了興致,旁人還不立馬湊上去搞清楚?那個沅娘的八輩祖宗都被扒了個清楚,至於那些詞曲作者自然也要扒出來。最近給沅娘寫詞的人叫……叫……”男人皺眉想了好一會兒,“程雪意!”

翠微去看寒酥的臉色,見寒酥臉色煞白,她臉上喜悅的笑早已無影無蹤。

霎時之間,從雲端墜到地麵不過如此。

許久之後,寒酥離開茶肆時仍舊失落之色難掩。

經過吟藝樓前,與雲帆擦肩而過,寒酥心中掙紮片刻,終是忍不住開口:“現在見將軍方便嗎?”

雲帆遲疑了好一陣子,才做了個請的手勢,親自帶寒酥往吟藝樓去。

“娘子?”翠微欲言又止。

“你在樓下等我就好。”寒酥道。

她跟著雲帆邁進吟藝樓,繁華皆不入眼,踩著樓梯一級級快步往上走。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偏又執拗地想要現在見他問那麼一句。

出乎寒酥的意料,雲帆並沒有將寒酥領去熱鬨的宴間,而是帶她去了一間雅室。

吟藝樓非勾欄之地,建築多以能相聚賞樂賞舞的宴室,有床榻供人小歇的雅室並不多,地方也不大。

“將軍,表姑娘求見。”雲帆立在門外稟話。

很長一段沉默之後,才傳來封岌的一聲“進”。

雲帆為寒酥開了門,他並不邁步進去,待寒酥進去,他在寒酥身後關了門,行色匆匆地往樓下去,明顯有事要辦。

寒酥望向封岌,見他坐在床榻上正在穿衣。

寒酥淺淺地吸了口氣,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將軍知道程雪意是我。”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的語氣,她微沉的聲線裡噙著的失落儘量遮掩也沒能完全藏住。

封岌正在攏衣襟的動作停下,抬眼正視寒酥,道:“難道就沒有一種可能,是我確實喜歡你寫的東西?”

寒酥緊緊抿著唇不吭聲。分明是已經知曉的答案,真的聽見時,心裡的挫敗感還是難掩。

“寒酥。”封岌認真喚她的名字,“你可以對你自己的才學更自信一些。”

他又說:“我隻不過是一個能夠更快讓你寫的詞麵眾的契機。我從未誇過你的詞半句。你要明白,在我封岌身邊的阿諛奉承之輩永遠隻會是少數,更多的是一身風骨的學者雅士,若你寫的東西是狗屁,他們才不屑於誇讚。”

不知道怎麼的,寒酥心口突然一濕。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對封岌說的話要不要相信。終究是女郎,沒有上過學堂,沒有夫子點評過、沒有同窗比較過,更無科考機會。她所學皆來自於父親與書卷,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到底如何。

“寒酥,”封岌再一次認真喚她的名字,“這世間女子獨行於世本就艱難。我不讚成,可也不會阻止你前行。一些舉手之勞,你也不必為了避嫌而避嫌。”

微頓,封岌換上稍微輕鬆些的語氣:“畢竟都說我封岌是大荊元元之民的再生父母,我珍民如子,待民如親。”

寒酥心口的那一塊冰慢慢化開,她這才從封岌未完全收攏好的衣襟看見紗布。她微怔,急忙問:“將軍是受傷了嗎?”

怪不得他不在宴堂,怪不得雲帆猶豫了很久才帶她上來,怪不得雲帆行色匆忙……

看見寒酥的眉心皺起,封岌心裡頓覺慰藉,道:“你來得正好,幫我把櫃子上的剪刀拿來?”

寒酥趕忙依言拿剪子朝他走去。

當寒酥剛走到床邊時,門外響起急促的咚咚上樓聲,伴著沈約呈焦急的詢問:“父親,聽說你受傷了?”

寒酥臉色微變,求助似的望向封岌。

在沈約呈心急如焚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封岌拉住寒酥的手腕,將人帶上了床榻,半壓半擋著她。身量嬌小的寒酥在他高大身形的籠罩下,被遮得嚴嚴實實,唯露出雲鬢一縷,裙尾一角。

沈約呈生生停住腳步,立刻低下頭,紅著臉說:“父親,我隻是心急……”

沈約呈心口怦怦跳著,責怪起自己的莽撞。

封岌望著身下寒酥驚如慌鹿的眼眸,開口:“出去。”

沈約呈不敢多說,趕忙退了出去。

吱呀關門聲,讓寒酥鬆了口氣。她欲坐起,抬手輕推封岌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卻沒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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