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1 / 2)

枕叔 綠藥 9163 字 3個月前

第五十六章

祁朔還是沒有接旨。隻是不能再以婚約在身為由。他如實道自己有心上人,不願在有心上人的情況下迎娶靜鳴公主,這樣對公主不公,求陛下收回成命。

這賜婚的旨意雖蓋了玉璽,可聖上並不怎麼關心,不過是皇貴妃提了一嘴,他點頭應了,下麵自有人擬詔。

聖上正在翻閱封岌之前陸續呈上來的折子,聽了祁朔的一番說辭,在心裡感慨——這就是氣血方剛的年輕人,在乎什麼愛不愛、公平不公平。他不評斷好與不好,隻是有一點感慨。

同時他又想到了封岌,想到他將自己的大好青春全奉獻在戰場上。建樹豐功萬人敬仰,可卻沒有小家。聽說與他同歲的封三爺的長女都要及笄了,真不知年節團聚時,他一個人會不會太孤單。

“陛下!”皇貴妃見他一言不發,帶著嗔意地喚一聲。

聖上回過神,望向皇貴妃的臉。他從她的眉眼,隱約看見另外一個人的輪廓。

“陛下美意,祁朔這般辜負,這般大逆不道,望陛下從嚴處置!”

聖上將目光從皇貴妃臉上移開。她從不會像她這樣氣勢洶洶得理不饒人。

聖上居高臨下地望向跪在前麵的祁朔,隱約想起來自己也曾嘗過婚事身不由己的滋味。他沉默了一息,道:“去見靜鳴,如果你能說服她,朕就收回成命。”

“陛下!”皇貴妃嬌嗔地哼聲。

聖上看過來,眼光生疏中帶著冷意:“你也回宮去。”

皇貴妃後脊忽然涼了一下,不敢再多言,立刻擺出一張笑臉,拿出溫柔的模樣體貼幾句再告退。

祁朔去了靜鳴公主的宮殿。二人隔著一道屏風相見。

祁朔說辭不改,不願辜負,不願不公,最後誠然道:“祝公主覓得佳婿,一心一意白首相攜。”

靜鳴公主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攥成拳。身為公主的嬌貴,讓她幾乎沒有嘗過被拒絕。今日被拒絕,還是婚姻這樣的大事。雖然這婚事突然,她也不滿,可先被對方拒絕了,她臉上掛不住。心裡不舒服是一回事,麵上還要保持著公主的尊貴得體。

她扶著宮婢的手走出屏風,上下打量著祁朔。祁朔頷首低眼,並不冒犯相望。

“宮中生活本公主本就不舍,如今還要多謝你拒婚。”靜鳴公主語氣高高在上,“免禮吧。”

在祁朔站起身時,靜鳴公主驕傲地略略抬高下巴,轉身走回屏風後。

待祁朔退下之後,靜鳴公主拂袖,身側桌上茶器被掀翻在地,一陣清脆碎裂聲。

她豎眉看向身邊的宮婢。

自昨天祁朔沒有接下賜婚的旨意,靜鳴公主身邊的人就已經去調查過,如今靜鳴公主問起,他們不需要再去調查,直接稟告。

“青梅竹馬?嗬。擺駕!”

靜鳴公主見到寒酥時,寒酥剛從吟藝樓出來。向來人來人往的熱鬨街市,沒有往常那樣吵鬨。行人與店鋪皆寂然,不敢驚擾公主車輿,又忍不住頻頻張望。

靜鳴公主的車輿停在吟藝樓前,她不願意踏足吟藝樓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直接在外等候。

寒酥出來時,宮中侍衛攔其去路,喝聲:“公主召見!”

公主?

寒酥望向飄香墜絲的精致車輿,隱約猜到了是哪位公主。她款步上前,於車輿前跪地行禮:“民女寒酥拜見公主。”

靜鳴公主沒答話,寒酥不能起身,隻好這樣恭敬跪候。

過了至少兩刻鐘,靜鳴公主才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趾高氣昂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聽說你也是官宦之女,就這般自輕自賤把吟藝樓當家嗎?”

名門閨秀確實不會這樣頻繁出入吟藝樓,可寒酥早就不把自己當名門閨秀看待。

寒酥知道靜鳴公主出氣之意,並不辯解。

車輿的珠簾被宮婢掀開,圍觀的人偷偷去望公主真容。靜鳴公主是個小美人,又有著公主與生俱來的尊貴,這般一露麵,頗有幾分驚豔眾人之意。

靜鳴公主望著跪在車前的寒酥,一身素衣素裙跪在那裡,身形單薄,沒有弱柳扶風之態,而是另一種清冷的易碎遙遠感。

她命令:“把麵紗摘了。

同跪在寒酥身邊的翠微側過臉來,有些擔憂地望向寒酥。寒酥卻沒什麼表情,十分平靜地略偏過臉,將掛在鬢上的麵紗摘下來。

站在寒酥左邊的圍觀人皆是眼前一亮。明珠一樣的靜鳴公主霎時被襯成了不起眼子的珠子。原來真的有人生得一幅仙姿玉貌,隻是這樣望一眼就讓人目不可移,完全被吸引。

可是站在寒酥右邊的圍觀者卻是接二連三地噓聲,似乎被寒酥右臉上的疤痕嚇到了。甚至有那婦人下意識地捂住了懷中孩童的眼睛。

靜鳴公主看著寒酥的臉,懵了。

絕美與醜陋在寒酥的臉上交錯,極致的美貌被摧毀帶來一時不能接受的震撼。

靜鳴公主第一時間生出同情,甚至責怪自己像個惡人。可是下一刻她又皺了眉,自己就輸給這樣一個毀了容貌的女人?聽說是她拒絕了嫁去祁家。

靜鳴公主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就連趾高氣昂的氣勢也矮下去,悶聲道:“怪不得出入這樣的地方也不怕……”

“民女容貌醜陋驚擾殿下。”寒酥平靜地訴說。

她將麵紗另一側的掛鉤也揭下,將麵紗遞給了翠微。原先雖然也有遮醜之用,可主要還是因為傷口未痊愈怕風沙感染傷處才戴麵紗。如今傷處已痊愈,她打算以後要習慣不再戴麵紗,接受這樣的自己。

祁朔站在遠處盯著這一幕,劍眉攏起,眼底聚著心疼的窒悶。他拒絕了賜婚,祁家並沒有受到任何責罰,被刁難的人是寒酥。

他看著寒酥跪在那裡,揭開麵紗接受所有人的打量,心如刀絞。他很想衝過去將寒酥扶起來,將她擋在身後。

可是他猶豫了。若真如此抹了靜鳴公主的麵子,會不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刁難?興許靜鳴公主隻是一時氣不過,今日之後就會放下此事。他現在上前,隻會弄巧成拙。

可是……可是他受不了寒酥孤立無援地被圍觀被審判!

祁朔深吸一口氣,剛朝前邁出一步,目光微滯,停下腳步。

封岌彎腰,將寒酥扶了起來。

原本十分平靜的寒酥,卻在封岌出現的那一刻,心裡慌亂起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推封岌,為了避嫌。

不過封岌握住她的小臂將人拉起來之後,便立刻鬆了手,不讓她為難。

封岌瞥了一眼靜鳴公主,側首吩咐皇城衛:“送公主回宮。”

靜鳴公主臉上有些尷尬,問:“赫延王這是什麼意思?本公主與一個民女說幾句話都不行?”

“不行。”封岌沉聲。

周圍一片死寂。

“你!”靜鳴公主臉色難看。可是封岌氣勢襲來,讓她握著珠簾的手也跟著抖了一下。

“下次提訓赫延王府的人,先來問我。”封岌肅聲。他轉身,帶動衣袍的力道也讓人生畏。

封岌在轉身的時候,克製了握住寒酥手腕的衝動,隻是對她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