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虞宛宛,攙扶著嬋兒,從地上起來,一步步,扶著她回了房間。
虞宛宛也沒多問,而是點著油燈,查看嬋兒脖子上的傷痕。
不得不說,那沈雋真的下了死手,嬋兒脖子已然留下兩個手掌印,看上去嚇人得很。
虞宛宛沒有再追問,嬋兒更是自責內疚,終於是哭著開口說道:“姑娘,都是嬋兒的錯,是嬋兒……
“是嬋兒做了記號,被沈雋發現了,他才要殺我的。”
虞宛宛就知道,事出有因……
她氣得,一時都不知道說嬋兒什麼好了。
想了想,道:“也怪我,都沒問你的意願,便讓沈雋帶你過來。
“你若是不想跟著我這樣亡命天涯,明日便自行離去吧,我身上還帶著少許銀票,應該也夠你應付一陣子了。”
說著,虞宛宛便要找銀票給嬋兒。
聽虞宛宛的意思是想趕她走,嬋兒突然知道怕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拉著虞宛宛的袖子,連連認錯,“姑娘彆趕嬋兒走,嬋兒知道錯了,不該自作主張,以後再也不敢了……
“姑娘彆趕嬋兒走可好,再給嬋兒一次機會,嬋兒若是離了姑娘,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
這邊,嬋兒還在央求虞宛宛,不要趕她走。
另一邊的房間裡,沈雋正在用帕子擦拭匕首上殘留的血跡。
突然一名黑衣人推門而入,匆匆趕來,單膝跪地,稟報說道:“世子,大事不好!有大批人馬追來了,領頭的那個,好像正是鳳霽!”
沈雋手上頓住,神色凝然。
一路上,他都有妥善隱藏蹤跡,鳳霽這麼快就找到了?
難道,是跟著嬋兒留的記號過來的……
沈雋突然後悔,剛剛沒立馬擰斷她的脖子!
也隻好起身,準備好武器,順便交代,“我去把人拖住,你們先帶她回寨子。”
下頭的人還不肯,“那世子你……”
“彆管我,我自有法子脫身。”
“……”
*
夜色正濃,一輪玄月當空,被雲霧半遮半掩,像極了嬌羞少女,自紗簾背後探出半張絕色的臉。
皎白月光灑下,鳳霽一身錦衣勁裝,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騎著駿馬,在清河鎮外緩緩停下,拉著韁繩,等在那裡。
謝邀騎著馬,上前稟報,“殿下,探子來報,沈雋就在鎮上,不過……沒見到虞姑娘人影。”
鳳霽又問,“周圍可都圍起來了?”
謝邀點頭,“已經布局妥當,今日他插翅難飛。”
鳳霽一聲令下,便帶領著人馬,朝著鎮上而去。
已是深更半夜,鎮內百姓還在睡夢之中,遠遠看去漆黑一片,幾乎不見燈火,周圍也是死一般的寂靜無聲。
小鎮入口處,一塊巨石高高聳立,石上用紅漆雕刻著“清河鎮”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就在巨石上方,隱約可見有個男人坐在那裡,像極了跟巨石融合在一起的雕像。
他身形健碩,衣袂隨風,手中提著一把四尺大刀,正悠閒的擦磨刀鋒,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鳳霽不緊不慢,騎馬來到巨石下,仰頭看著上方坐著的沈雋,直道:“沈雋,今日若是你肯將人交出來,孤可饒你一條狗命。”
他聲音凜冽,氣焰凜然,卻又帶著莊嚴,仿佛身處殿堂之上,高坐馬背上的模樣,隱約有種天將下凡的影子。
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好似世上所有人都得聽他的號令。
偏偏沈雋不吃這一套,垂眸看來,故作無知,“人?什麼人?”
旁邊謝邀厲聲喝罵,威脅說道:“沈賊,你少給我裝算,那日你擄走的人,現在便放了她,今日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
沈雋放聲大笑起來,“人沒有,人頭倒是有一顆,你要不要?”
說完,從身後擰出個包袱,往下一扔,重重摔落在地,滾了幾圈,正好就不偏不倚,滾到了鳳霽跟前,馬兒腳下。
垂目看著地上還血淋淋的包袱,想到裡頭可能裝著的東西,男人像是一顆心也跟著狠狠砸到地上,臉色驟變,整個人僵住。
謝邀也嚇了一跳,這裡頭該不會是虞宛宛的人頭吧?他跳下馬背,也顧不得包袱上全是血,立即割開查看。
黑發淩亂,鮮血彌漫,慘不忍睹,血腥氣息衝天。
即使是見慣了血腥場麵的謝邀,也忍不住喉中作嘔,隻看了一眼,趕忙撇開臉去。
以沈雋的行事作風,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把虞宛宛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邀對上鳳霽質問的目光,稟報說道:“殿下稍安勿躁,這剝了臉皮,不能確定是何人……”
不僅被割了腦袋,還被剝掉臉皮,這死得是有多慘?
腦中不自覺浮現少女依偎在他懷裡時候的景象,那般桃腮杏麵,淺笑嬌嬈,纏著他一遍遍的喚他,“殿下……”
聲柔如酥,勾魂撩人。
隻可惜,不過轉瞬,眼前一切,化為青煙,消失不見,隻剩下耳邊風聲呼呼做響。
鳳霽表麵雖平靜如水,實則緊繃兩腮,死死攥緊刀柄,眸中寒光乍現。
謝邀更是激憤難忍,當即抽刀,指著沈雋,恨得咬牙切齒,“沈賊,你老弱婦孺也不放過,實在十惡不赦,喪儘天良,今日我就要你償命!”
就算不是虞宛宛,這也是一條人命。
說著,謝邀腳下一蹬地麵,飛身而起,舉著利刃,便朝著沈雋刺了上去。
謝邀身手,是在場這麼多人裡麵最好的,上回在京城,就跟沈雋打成了平手。
即使是沈雋,也不敢掉以輕心,趕忙跳下巨石,又躍上房頂,閃身躲避。
黑夜下,他就如同一隻夜貓,靈敏的在各個房頂上跳來跳去。
謝邀一路在他身後,追了上去,兩人刀鋒相交,打了起來,身形都是快如閃電,肉眼都幾乎看不清,隻有兩個黑色的影子。
下頭鳳霽見狀,當即下令,“一起上,彆讓他跑了!”
“是!”
一聲令下,身後眾多高手,紛紛跳上房頂,提著刀,朝著沈雋衝了過去。
沈雋雖然厲害,也曾是隻身殺如敵營,取敵將頭顱如同探囊取物,可是今日,一個謝邀都夠他吃一壺的了,更彆說,鳳霽手底下還培養了無數像謝邀這樣的高手,在京城那次,他就已經吃過一回虧。
當然,今日他本來也沒打算跟他們硬拚。
騎上備好的馬,三十六計走為上!
沈雋騎馬,殺出重圍,飛奔離去。
謝邀都來不及回頭向鳳霽請示,便騎馬在背後,窮追不舍,其餘人等,也紛紛快馬追了上去。
月光下,山坡上,遠遠看去,隻能瞧見浮動的黑影,一人一馬奔馳在前,一群追兵緊跟在後。
直到次日破曉,玄月早已不知蹤影,取而代之,是天邊泛起的魚肚白。
沈雋按照早就計劃好的路線,一路跑到懸崖之上,鐵索吊橋之處。
他騎馬飛速躍過吊橋,回頭便是一刀斬斷鐵鏈。
後麵謝邀一行追兵過來之時,險些沒有刹住,連人帶馬衝到懸崖下去。
抬頭一看,就見沈雋正立在懸崖對麵,笑得彆提多得意,“不好意思,回去告訴你們太子殿下,今日恐怕又殺不掉我了。”
說完,便騎著馬,優哉遊哉,在眾目睽睽之下,身影漸漸消失在樹蔭之間。
他的聲音還久久回蕩在山林之間。
謝邀又一次眼睜睜看著他跑了,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傳令下去,“搜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抓回來!”
“是。”
“……”
謝邀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從懸崖上騎馬趕回清河鎮,已經是晌午時候。
鳳霽神情呆滯,坐在風亭裡,靜靜等候,麵前就擺著裝有頭顱的包袱。
吹了一夜的風,包袱上的血早就已經乾透了,遠遠就能聞到散發出的陣陣血腥惡臭。
謝邀又一次讓沈雋那狗賊跑了,自然有些心虛,不知如何向太子交代,戰戰兢兢上前,單膝跪地,道:“屬下辦事不力,又讓他跑了……不過周圍都是我們人馬,他應該跑不了多遠。”
鳳霽好像也並不意外,這個沈雋,敢坐在那石頭上等著,肯定早就已經想好了脫身之法。
謝邀整日跟著鳳霽,明顯能察覺他現在臉色不太好看,精神也有些不對勁,恐怕難以接受虞宛宛的死訊。
他看了眼那包袱,小心詢問,“殿下可確認過了,這,這是虞姑娘麼?”
鳳霽微微搖了搖頭,眉頭漸漸皺緊,“麵目全非,看不出來……”
隨後又吩咐,“去,把身子找回來。”
鳳霽記得,虞宛宛後腰有塊花瓣形狀的胎記,若是能找到身子,應該就能確定是不是她了。
謝邀也很著急,若是虞宛宛當真沒了,難以想象,後果如何……
他連忙領命,便吩咐下去,叫人四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