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雋帶回嬋兒之後,幾人便繼續馬不停蹄趕路,前往沈雋要去的地方。
路上,虞宛宛抽空,將分開之後的事情,都說給嬋兒聽了。
聽完之後,嬋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沈雋跟虞宛宛是表兄妹的關係。
可叫嬋兒想不明白的是,虞宛宛不願跟鳳霽走,也不願跟楚堯走,怎麼會願意跟著一個相識不到幾日、尚不了解的沈雋,就這麼走了?
雖說,沈雋是虞宛宛的表哥不錯,但,此人也是罪大惡極的逆賊,誰知道他真實目的到底為何?留著虞宛宛一條性命,說不定也是為了用來威脅太子的。
背開沈雋之後,嬋兒將虞宛宛拉到一旁,擔憂詢問,“姑娘,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們當真就這麼跟著去了?”
這一去,說不定是什麼刀山火海,人間煉獄。
虞宛宛手中捧著水囊,揭開蓋子,送到唇邊飲下一口,清水順著喉嚨潺潺流下,頓覺清爽解渴,舒適幾分。
她手心撚著帕子,輕輕擦拭著頸間薄薄香汗,目光卻是注視著沈雋的方向,慢悠悠的應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必多慮。”
其實,虞宛宛敢跟著沈雋走,也是全憑直覺。
她總覺得,沈雋看她的眼神,跟她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孩一樣。
虞宛宛這兩年,身邊垂涎她美色的男人數不勝數,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沈雋就如他所說那樣,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便也不必擔心他會貪圖美色,作出什麼越格之事。
最重要的是,她先前提出要救出嬋兒,本來以為沈雋肯定不會答應的,沒想到,她隻不過哭鬨一陣,沈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隻留下“等著”兩個字,虞宛宛在原地船上等了一日,嬋兒果然被他帶回來了。
反正,虞宛宛現在,是愈發覺得沈雋這人靠得住了。
這些想法,不過轉瞬。
虞宛宛另取來一個水囊,步履盈盈,來到沈雋麵前,含笑將水遞了上去,“表哥,渴了吧?給。”
沈雋接過壺,擦了擦壺口,仰頭飲水。
虞宛宛便又打探,“我們還要趕路幾日啊?”
沈雋回到,“若是路上不出什麼事,三五日便可。”
“……”
男人一身黑衣坐在馬車馭位上,一腿折起,另一腿自然垂下,姿態颯颯,少女則站立在車旁,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
這和諧畫麵,旁邊嬋兒卻是看得愈發憂心忡忡,總覺得她家姑娘對這個沈雋,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這樣下去,若是被官府抓到,她們會不會被視為反賊的同夥,一並被拉去殺頭啊?
現在,她家姑娘頂多就是出走,就算被抓回去,也不至於獲罪的。
嬋兒越想越是擔心,總覺得,還是應該擺脫這個沈雋才是。
*
為了躲避追兵,幾人一直是躲躲藏藏,喬裝打扮。
沈雋的通緝畫像貼得滿城都是,那張臉實在太過顯眼,所以隻能一直戴著麵具易容,虞宛宛因為身材嬌小,若是遇到官兵巡查,躲進馬車的巷子隔層裡即可。嬋兒長得不太起眼,又不是官兵搜查的主要目標,隨便偽裝一下就行。
沈雋自幼便在亡命天涯,躲避官兵搜查已是習以為常,總是有法子能夠糊弄過去,萬一被認出來,便會動手殺人滅口。
路上風餐露宿,渴了喝泉水,餓了吃烤肉,虞宛宛嬌生慣養的,時間一久,難免也有些受不了。
她雖然沒開口,可沈雋看得出來,便決定,今晚就在附近鎮上暫住,好好休息整頓,順便備點乾糧和水。
小鎮名為清河,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客棧就這麼一家,環境也不怎麼樣。
但好歹有口熱乎的吃,也可以洗個熱水澡,總比之前睡在野外帳篷,被爬蟲野獸重重包圍,要好得太多。
以防萬一,沈雋叫人去巡查了一番,附近也不見官兵,應該暫且安全。
虞宛宛實在太累,這幾日都沒有睡個好覺,安頓好了之後,稍微洗漱一下,便倒頭就睡。
替她關好門窗,吹了油燈,嬋兒這才合上房門出來。
隻是出門之後,她左顧右盼,神色緊繃,鬼鬼祟祟的。
確定四下無人,沈雋房間也沒有絲毫動靜,嬋兒輕手輕腳,摸摸索索著,來到走廊儘頭牆角處,找了個不怎麼起眼的地方。
她蹲下身,自袖子裡掏出一塊尖銳的石頭,準備在這牆上留下記號。
這個記號,是留給太子那邊的,她一路上已經留下了好多,謝邀見了應該能夠立馬認出來,隻希望太子能找過來,把她家姑娘救回去。
嬋兒總歸還是覺得,沈雋就算再好,也是逆臣賊子,姑娘跟著他整日擔驚受怕,東躲西藏,哪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姑娘被太子帶回去呢。
太子對她家姑娘上心,嬋兒是看在眼裡的,光憑他親自離京找她家姑娘,已經足以見得一片誠心。
嬋兒這幾日怎麼勸虞宛宛,都是無濟於事,也隻好這麼做了。
隻是,嬋兒正費力的在牆上刻字時,背後突然一個凜厲的聲音傳來,“你在乾什麼?”
聽見聲音,嬋兒驚得肩膀一顫,緩緩扭頭過去。
無聲無息的,也不知何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背後,由於走廊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能瞧見男人眼中射出兩道紅光,就好像黑暗之中盯著獵物的野獸。
嬋兒唇瓣半張半合,已經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顫抖著雙腿,緩緩站起身來,將手中東西慢慢藏在身後,支支吾吾回答,“我,隻是睡不著,隨便出來轉轉……”
“隨便轉轉?”男人冷哼一聲,抓著她的胳膊,奪過她手中的東西。
沈雋狠戾駭人的目光,看了眼手中的石頭,又掃向嬋兒,狠狠的質問,“你給官兵留記號?”
光是那眼神,好似都能放出無數銳利的劍刃,殺人於無形。
被當場抓住,嬋兒嚇得腿一軟,靠在牆上,麵色發白,連連搖頭,想要否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雋抬手,便是一把掐著她的脖子,摁在牆上,漸漸舉起。
男人渾身殺氣,讓本來黑暗無光的走廊上,更是陰森恐怖,寒氣逼人。
他死死掐著嬋兒的脖子,好似隨手一擰,輕易便能取她性命,壓在她耳邊質問,“我費力救你出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嬋兒被扼住脖子,已是無法呼吸,雙目瞪圓,臉上發青,想要呼救,可喉嚨卡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她雙腳離地,不住亂蹬,一雙手還在拚命的想要將男人的手從脖子上拿開,無聲的淚水自眼角一滴一滴滑下。
眼看著肺裡空氣漸漸抽乾,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嬋兒翻起白眼,快要一命嗚呼。
好在虞宛宛聽見動靜被吵醒,開門出來,
揉了揉惺忪睡眼,睜眼一瞧。
正好就看見,走廊儘頭,男人渾身殺氣騰騰,像是惡鬼羅刹一般,正掐著嬋兒的脖子,將她高高舉在半空,嬋兒手腳亂舞,不住掙紮,卻是無濟於事。
是沈雋要殺嬋兒!
虞宛宛見狀,趕忙衝上前來,拉住沈雋的胳膊,仰頭望著他質問,“你乾什麼?快放手!”
沈雋目光直視嬋兒,殺意已決,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他這麼多年,整日過的都是百死一生,刀口舔血的日子,做人原則有很重要的一條,便是背叛者,殺無赦。
虞宛宛來不及多問,不知道沈雋為何突然要殺嬋兒,她隻知道,絕對不能讓嬋兒死了。
她想推開沈雋,可就那點微薄的力氣,男人紋絲未動,急得她不知所措。
瞄見沈雋腰上藏著的一把匕首,她隻好伸手握住刀柄,一把抽了出來,將刀尖對準沈雋,威脅說道:“你放開她,否則,我,我……”
體態柔柔弱弱,嬌嬌滴滴,眼神裡卻滿是堅定決絕。
沈雋不做理會,“怎麼,你還能殺我不成?”
今日這人他是殺定了!虞宛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算手裡拿著匕首,也根本奈何不得他。
虞宛宛自然也知道這點,她是不可能傷到沈雋的。
情急之下,隻好將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毫不示弱的,跟沈雋對視,“你要是殺她,我也死了算了!”
她匕首對著自己脖子,由於小手抖得厲害,刀鋒太過銳利,已經不慎劃出一條血痕。
鮮紅血液,順著白皙細嫩的頸子滑下,就像是雪山上綻放開來的朵朵紅蓮,著實叫人觸目驚心。
前一刻,還非得殺了嬋兒不可。
這一刻,沈雋眼裡卻隻有虞宛宛手上拿著的匕首,生怕她當真一刀劃了下去。
尋思片刻,也隻好,先鬆開手,將嬋兒扔到一旁。
“你彆動……把刀還我。”沈雋舉著雙手,小心翼翼靠近虞宛宛,想找機會將匕首奪回來。
虞宛宛卻往後退了兩步躲開,又確認問他,“你先答應不殺嬋兒。”
“……”沈雋無奈,看了看虞宛宛,又狠戾的目光瞥了一眼嬋兒,好半晌,終於是妥協下來,“行。”
眼見著他答應,虞宛宛才肯扔下匕首,連忙跑到嬋兒麵前查看。
她捧著嬋兒的肩膀,詢問,“嬋兒你沒事吧?”
嬋兒被放開之後,連連咳嗽了好半晌,終於是緩過氣來。
她呼吸艱難,捂著疼痛的脖子,麵色發白,含著眼淚,委屈的看著虞宛宛,“姑娘……”
虞宛宛扭頭看向沈雋,質問,“好端端的,你為何要殺她?”
沈雋才委屈呢,他指了指嬋兒,“你自己問她。”
虞宛宛扭頭回來看著嬋兒,似乎在等她交代。
嬋兒卻是咬著嘴唇,一個字不敢說……
雖然她也是一心為了姑娘好,可若是讓姑娘知道,她給官兵留記號,讓太子找過來,肯定會生氣的。
隻聽沈雋一字一句,沒好氣的說道:“這回我暫且饒你一命,若是再有下回,可就彆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沈雋背過身去,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