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腹部的大傷口,另外還有不少輕傷。
白青林讓人取來熱水,一點一點,替他擦拭乾淨傷口,而後又上了藥,包紮完畢,花了整整兩個時辰。
趙坤趕忙詢問,“白大夫,世子傷勢如何?”
白青林抹了把額上汗水,眉頭不展,“傷得雖重,好在並無性命之憂,這半年,可千萬彆再讓世子下山,養傷要緊。”
趙坤點頭應下。
回想起來,也是歎息不已,沈雋為了帶回那位表姑娘,平白無故招惹上鳳霽,險些丟掉性命不說,還帶了這麼一身重傷回來。
也不知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到底值不值得。
隨後,白青林又寫了方子,交給門外守著的女兒白芨,交代,“去,熬好了藥給世子送過來。”
白芨偷瞄了一眼沈雋的方向,清秀白皙的臉上,柳眉緊皺,應了一聲“是”,便熬藥去了。
等到沈雋蘇醒過來,已經又過了一日。
他撐著身子坐起,一眼便認出,是回到了雲湖寨自己房間之內,這才鬆懈下來。
房門推開“吱呀”一聲,白衣女子端著碗湯藥,盈盈走了進來。
瞧見沈雋蘇醒,她臉上露出欣喜微笑,“世子,你總算醒了……”
沈雋瞄她一眼,嗓音冷厲,“誰叫你進來的。”
白芨被他質問,臉上笑容暗淡下去,略顯慌張,“白芨是來給世子送藥的。”
沈雋輕點指尖,“放下即可。”
白芨頓住片刻,也隻能放下湯藥,轉而出門,匆忙離去,臨走之前,還不舍的朝著沈雋方向看了一眼。
她剛一出門,才走了沒兩步,就見一名少女迎麵走來。
是虞宛宛,穿著件海棠紫的齊胸綢裙,垂髻步搖,酥-胸柳腰,體態嫋嫋,一張小臉夭桃穠李,明豔動人,是個世上罕見的美人。
白芨先前就聽聞過,趙坤那日帶了位姑娘回雲湖寨,聽說是沈雋的表妹,一直還沒有機會見麵。今日一見,白芨表情凝固,漸漸握緊手中帕子。
這副美貌,就算是世子也很難不心動吧?
虞宛宛也瞧見了白芨,先前聽柳嫂說起過,便含笑招呼了一聲,“你就是白姑娘吧。”
她那笑意嫣然,桃花眼中一汪秋水,泛起層層漣漪。
白芨許久才回過神來,連忙見禮,“正是。”
虞宛宛趕著去見沈雋,也沒空與她閒話,招呼了一聲,便擦肩而過,朝著沈雋屋裡而去。
她昨日聽說沈雋回來,還受了重傷,很是擔心,本來是想立馬過來瞧瞧的,卻被柳嫂攔住,說是大夫還在給沈雋包紮傷口。
也是今日,虞宛宛才被柳嫂帶著,過來探望沈雋。
這一路上,她見了不少人,彆人看著她的目光都有些怪異,還在後背竊竊私語的議論,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敲門進屋,沈雋正在榻上坐著,剛喝完一碗湯藥,將空碗放到一旁。
虞宛宛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小心詢問,“表哥,你沒事吧?”
沈雋身上隻披著一件中衣,敞開衣懷,都能瞧見身上幾乎裹滿了紗布,有些地方的紗布還隱隱透出血色。
“能有什麼事?”孤身一人,想從鳳霽手裡逃掉,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虞宛宛擔憂問,“他們說你受了重傷,是不是鳳霽乾的。”
沈雋冷嘁,“他能傷我?”
由於說話太大聲,疼得他捂著腹部,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承認?
虞宛宛歉疚的皺起眉,“都要怪我,若不是我纏著你讓你回去救嬋兒,也不會出這麼些事……還望表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才是。”
提到嬋兒,沈雋就有點來氣,不過,他也不想跟一個女人計較。
隨後,虞宛宛從柳嫂手中取來一個食盒,放到沈雋麵前的矮桌上,含笑說道:“我得知表哥受傷,特意讓嬋兒熬了些人參雞湯,送來給表哥補補氣血……”
人參和雞,自然是虞宛宛問趙坤拿來的。
她一雙小手忙活著,將湯盅從食盒裡取出,盛出一碗雞湯,又將湯碗和湯勺都送進沈雋手裡。
沈雋正好也餓了,拾起湯勺,盛了一口雞湯,送進嘴裡。
熱氣灌進,濃香入喉,味道還算不錯,那個嬋兒,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廚藝還算不錯,先前在船上的時候沈雋便已經嘗過了。
瞄了一眼虞宛宛,見她紅光滿麵的,沈雋便開口詢問,“這幾日,你在寨子裡可還習慣?”
虞宛宛連連點頭,“習慣得很。”
離開京城以後,她已經許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
沈雋點點頭,“有誰敢對你不敬,報我的名字即可。你先暫且住著,待過一陣風聲過了,我再叫人送你下山安頓。”
虞宛宛聽聞沈雋想要送她出去,自然是不願的,“你送我出去,豈不是等於把我送回鳳霽手裡?”
沈雋冷笑一聲,“怎麼,你一個姑娘家,難道還能一輩子待在雲湖寨,同我一起乾這些出生入死,謀逆犯上之事?”
虞宛宛坐在對麵,雙手捧著臉蛋,眸光熠熠,含笑盈盈的看著他,還很是期待,“表哥,不如你看看,我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你的地方?”
沈雋差點被一口雞湯嗆到,放下湯勺,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不會真想……”留在雲湖寨和他一起造反?
虞宛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錯,她就是想!
將人屏退出去,虞宛宛關上房門,壓低聲音,這才推心置腹,說道:“反正我出去也是無路可走,一輩子東躲西藏,隨時可能被鳳霽抓去,倒不如跟著表哥,共商大業。
“到時候,表哥若是能夠一步登天,奪下江山,將姓鳳的一家踹下神壇,那我豈不是恢複自由,再也不用怕鳳霽了?”
沈雋差點都要以為,她是不是鳳霽派過來的奸細了,故意套他的話。
虞宛宛歪著腦袋,直視著他的眼睛,“怎麼,表哥不答應麼?”
沈雋上下打量她一眼,著實頭疼,“你這細皮嫩肉,手無縛雞之力的,能幫得上什麼忙?”
虞宛宛掰著手指,數了起來,“我會的可多了,琴棋書畫,刺繡女紅,禮樂騎射,能歌善舞……除了不會舞刀弄槍,其他都沒問題。”
她會的這些世家閨秀的玩意兒,雲湖寨根本就用不上。
尋思片刻,沈雋也就答應了,“你若是想留下,也可,不必你做什麼,多養一張嘴,我還是養得起的。”
虞宛宛自然不願意,“那怎麼能行,我既要留下,就該為表哥出一份綿薄之力。
“不管表哥給我安排什麼差使,我都願意,也算是報答表哥對我的收留之恩了。”
沈雋本來是不想安排什麼差事,可虞宛宛死活不肯,還說不能在雲湖寨白吃白喝,叫旁人瞧不起她。
最後,沈雋也隻好答應下來,“白大夫那邊一直缺人手,不如,你就去他那裡當幫手,也算是能幫上我的地方了。”
雲湖寨自家的大夫是一對父女,便是剛剛遇見過那個白芨,和她的父親白青林,虞宛宛先前也挺柳嫂說起過。
這個差事好啊!她還可以順便學一學醫術!
虞宛宛心下大喜,連忙起身,屈膝跪地,向著沈雋行了個大禮,“多謝寨主收留!今後,虞宛宛必定忠於寨主,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她這上綱上線的樣子,沈雋差點忍不住笑出來,由於傷口太疼,便隻好又憋了回去。
沈雋托著她的手肘,將她自地上扶起,爽快應下,道:“待將來表哥事成之後,給你封個公主,天底下的青年才俊,隨便你挑,如何?”
虞宛宛憋笑,還有這等好事?
那不如,到時候,就讓鳳霽從太子的位置滾下來,來給她當麵首,應該很有趣吧?光是想一想,虞宛宛就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就是不知,沈雋這謀反大業,到底能不能成了,若是不成,恐怕,她也隻能跟著粉身碎骨。
虞宛宛是自己選的路,就算是死,她也甘心。
*
從那之後,虞宛宛每日早起晚歸,帶著嬋兒,一起去白青林大夫那裡幫忙。
她跟著白芨一起,識草藥,曬草藥,學醫理……有時候也會跟著上山采藥,下山采購。
雲湖山上,除了蟲子多了些,不管哪裡都比京城要好,虞宛宛日子也過得輕鬆自在,還不必看誰臉色度日。
大家知道虞宛宛是寨主的表妹,都對她極為照顧,不敢冒犯,畢竟寨主若是動怒,誰也沒有好日子過。
一晃眼,便是小半年過去了。
沈雋傷好得差不多之後,便又開始招兵買馬,屯糧製鐵,籌備騎兵造反的事。
雲湖山很大,山中各處隱秘,具體有幾個像雲湖寨這樣的山寨,虞宛宛不清楚,不過她是漸漸發現,沈雋真的有些實力,難怪朝廷都對他如此忌憚。
轉眼已經是深秋,沈雋那邊正忙著練兵,突然收到一個消息。
趙坤匆匆進屋來報,“世子,探子來報,找到齊先生的蹤跡了!”
沈雋聽聞,立即將他拉到一旁詢問,“他在何處?”
趙坤應道:“就在揚州一代出沒!可要請他回來?”
這個齊先生,是沈雋的大恩人。
去年,沈雋進京行刺失敗,被官兵追捕,窮途末路,身受重傷,險些殞命,多虧了這位齊先生出手相助,他才得以撿回一條性命。
隻可惜,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沈雋都沒見過他本人,隻是聽說,他四處雲遊,傳道受業,是個高風亮節的世外高人。
沈雋一直都想找他,這都找了一年多了,總算有點眉目。
他當即決定,“備馬,我親自去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