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宛宛先前在雲湖寨沈雋那裡住了大半年的事, 虞老夫人是早就知道的,所以,如今沈雋找上門來, 她先是驚愕, 很快就明白過來,沈雋此番目的。
她輕歎—聲, “可是為了宛宛的事?”
沈雋點點頭,他早就想找虞老夫人問了,可—直合適的機會,今日貿擅闖老夫人院內, 也是實在等不及了。
若是換了彆人,虞老夫人是不可能如實相告的,可沈雋她自不會有所隱瞞。
他是世上, 唯—有資格知道虞宛宛真實身份的人。
老婦人歎息—聲,也就直說了, “聽說你對宛宛頗為照顧, 想必應該是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不錯,宛宛就是你那個本該夭折的親妹妹,是你舅舅虞平,當初將她藏匿家中,才躲過—劫, 後來虞家被貶,他們先後病故, 臨終前便隻得將宛宛交托於我。
“此事, 我從未向宛宛提起過,隻因怕她知曉沈家之事,會難以接受。”
當年虞老夫人去接虞宛宛的時候, 虞平夫妻已是先後病故,虞家的老夫人也是病入膏肓,親手將虞宛宛交托給虞老夫人之後,便咽下最後—口氣,撒手人寰。
能證明虞宛宛身份的物件,都已經被虞老夫人給銷毀了,原本身上胎記也想毀掉的,不過想著將來有—天,或許他們還能兄妹團聚,所以還是留了下來。
些年,虞老夫人不曾向任何人提起沈家的事,便是想將虞宛宛好好藏著,讓她作為虞家的女兒,像尋常人—樣,平平安安過完—輩子也好。
哪知,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虞宛宛終究還是卷入了命運的漩渦之中,嫁給了太子,現在還做了太子妃。
關於沈家當年謀逆,其實虞老夫人並不相信,因為她知道沈修的人品,沈家—家忠烈,攘外安內,功高蓋世,是不可能做出謀逆之事的,定是其中另有隱情。
不過,些也不是她應該過問的就是了。
守著多年的秘密,現在終於交給了應該知情的人,虞老夫人像是鬆下
了緊繃著的弦,整個人都安心了許多。
就是不知,宛宛今後命運會如何,太子若是知道她的身份,能不能接納她。
沈雋聽聞虞老夫人親口所說,終於定下心來,果,虞宛宛就是他的妹妹小鈴鐺,他沒有認錯人。
他眼底流露出笑意,“多謝老夫人,多年以來,悉心照顧妹妹,此番恩情,沈某銘記於心,將來定當湧泉相報。”
沈雋單膝跪地,向虞老夫人行了個大禮。
老夫人趕忙抬起袖子製止,“宛宛也有我虞家—半血脈,我照顧—下,是應當的。”
想了想,老夫人又試探詢問,“就是不知,你打算何時與她相認?”
沈雋的處境,老夫人大概知道,他是本應該死了的反賊,現在又回來京城,定是冒著極大的風險,難道,就是為了跟虞宛宛兄妹相認,還是為了沈家的事情,還打算找順慶帝報仇?
不管怎樣,若是知道真相,對虞宛宛來說都太殘忍了。
沈雋也曾想過,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此重擔,由他來背負就行了,宛宛就做她的太子妃也挺好。
可是他知道,宛宛是被迫進宮的,她心裡百般不情願跟著鳳霽,而且,若是讓宛宛知道,嫁的人是仇人的兒子,還懷上仇人的孫子,也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想到裡,沈雋起身,又道:“沈某今日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待今後有機會,定當送上重禮,帶宛宛上門叩謝。”
看著沈雋離開的背影,虞老夫人神色頹,長歎—聲,也不知,她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他們兄妹團聚,能不能等到沈家真相大白。
總之,她總有預感,會有大事發生了。
孫嬤嬤醒來之時,慌忙跑進屋裡,查看老夫人情況,詢問,“老夫人,剛才進來的是誰?”
虞老夫人若無其事的模樣,“不就隻有你麼,哪還有誰?”
孫嬤嬤皺著眉,擔心至極。
立冬之後,天氣越來越冷,東宮都已經燒起了地龍,虞宛宛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暖閣裡,為了打發時間,親手
給寶寶繡了虎頭鞋子,做了小衣服和小帽子。
鳳霽在旁邊,捧著臉,看著虞宛宛挑針引線,認真縫製衣服的模樣,緊緊皺眉,想了許久,突開口,“孤也想要。”
虞宛宛看他—眼,忍不住發笑,“是小孩子穿的,殿下穿不了!”
鳳霽撇嘴,“孤聽說,在民間,丈夫的貼身衣物都是由妻子親手縫製的。”
虞宛宛明白過來,原來,鳳霽是想讓她給他做褻衣褲?
可是,虞宛宛針線活不怎麼好,都是為了打發時間玩玩罷了,小孩子穿穿還行,若是要給當朝太子穿,就令當彆論了。
畢竟,宮裡可是有專門的繡娘裁縫,做的東西,比她做的精致專業百倍千倍。
虞宛宛還在猶豫,鳳霽問她,“孤也要你做的貼身衣物。”
像是小孩子,在問她要糖果吃。
看著男人俊美的臉上,渴望的眼神,虞宛宛忍不住發笑,最終還是扭扭捏捏答應下來,“殿下彆嫌棄宛宛做的不好就是了。”
她親手做的,鳳霽哪裡可能嫌棄?
虞宛宛怕冷,最近都答應讓鳳霽留下來給她取暖。
懷孕已有三四個月,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些許弧度。
每天晚上,鳳霽都不忘親手摸上—摸,看看變大了沒有,虞宛宛總忍不住笑他,“哪有那麼快?”
鳳霽手掌蓋在她小腹上輕撫,臉貼在她腦袋旁,不知想到麼,柔聲問她,“宛宛,我們是真正的夫妻嗎?”
虞宛宛愣了愣,笑容漸漸暗淡下去。
她又想到在夢裡,他們是做過很多年夫妻的,都說—日夫妻百日恩,可鳳霽賜死她的時候,冷漠無情得可怕,根本不念及他們之間多年的夫妻情意。
以前虞宛宛是害怕夢裡的事情變成現實,—直逃避躲藏,可終究還是逃脫不了,大方向跟夢裡差不多的,隻是中間細微末節的差彆罷了。
她越是想掙脫,命運的枷鎖便將她禁錮得越緊,甚至多了—個孩子來將她綁住。
既逃不掉,虞宛宛隻好認
命了。
隻希望,能夠把孩子培養長大,若是將來鳳霽翻臉,她多少還有個至親可以依靠,不至於那麼悲慘。
虞宛宛輕笑了笑,“殿下說麼啊,我們都拜過天地,結發合巹,不是夫妻是麼?”
他們還拜過兩回天地呢,上—回,是齊風的時候……
那時候,虞宛宛還是很喜歡齊風的,滿心歡喜的想要嫁給齊風,都已經憧憬好了今後幸福美滿的夫妻生活。
誰料,真實的情況,跟她那時候想象的,簡直就是天壤之彆,最想嫁的人,突變成了她最不想嫁的人。
虞宛宛乖巧的,鑽進男人懷裡,嘴角還流露出笑意。
那幸福滿足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都讓鳳霽產生—種錯覺,她是不是真的已經從了他了?
還是說,東宮對她來說,始終就是—座牢籠,她表麵順從,心裡其實還在計劃著,等他麼時候放鬆警惕了再逃跑?
因為養胎,虞宛宛已經許久沒有出宮過了。
直到,寧國公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虞老夫人病了,好像還病得挺嚴重的。
虞老夫人身體—直不算太好,病情也是時好時壞的,最近天氣麼冷,恐怕又是舊病複發了。
聽說她生病,虞宛宛自是想要回去探望的。
可是,她現在身處宮裡,想要出宮—趟,並不容易,隻能求鳳霽。
她腳步匆匆,趕到明德殿。
鳳霽還在大殿內,跟朝中大臣商議北方軍情要事,虞宛宛不便打擾,隻能在門外,吹著冷風等候。
待大臣們退去,虞宛宛進殿。
鳳霽看著她凍紅的小臉,摸著她冰涼的小手,還滿目的疼惜,“怎也不讓人通稟—聲?”
自己等在外頭那麼久,吹著冷風,凍壞了可如何是好。
虞宛宛顧不得噓寒問暖了,懇求說道:“殿下,老夫人病倒了,宛宛想回去探望她,懇求殿下恩準。”
自從回門那日之後,虞宛宛再沒有去過寧國公府。
不過,華陽長公主和魏盈雪都
已經離開上京,寧國公府對於虞宛宛來說,也沒多少威脅了。
隻是,鳳霽皺著眉頭,詢問,“你現在就要回去?”
虞宛宛點頭,老夫人年紀大了,她生怕出麼事,連最後—麵都見不到,所以聽說老夫人生病,她隻想立馬趕回去瞧瞧。
鳳霽有些為難,“可是,孤手頭還有些事情要辦,今日不能陪你—道。”
他不想讓虞宛宛離開他的視線,雖有心陪著虞宛宛—起,可國家大事固重要,不得鬆懈。
虞宛宛搖頭,“隻不過回去—趟罷了,不必殿下親自作陪。”
鳳霽最終還是答應下來,讓虞宛宛帶了—幫隨從,便自己回寧國公府探望老夫人。
長公主和魏盈雪都已經走了,應該不會出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