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寧國公府,朝著南城門方向而去。
可剛要出城門,馬車突然被人攔下。
嬋兒撩開簾子,出去查看一眼,臉色大變,回頭稟報虞宛宛,“是太子……”
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虞宛宛捏了一把手心的汗,頓時不知所措。
若是讓鳳霽捉到她又想逃跑,肯定會很生氣的吧……畢竟她已經無數次向他保證過,再也不會走了。
旁邊沈雋也奇怪,鳳霽明明應該在宮裡,不該在這裡的。
他提議,“宛宛,我去把他拖住,你們先走。”
虞宛宛卻反應迅速,一把將沈雋拉了回來,“不行,表哥,你不能暴露……你先躲一躲,我有辦法把他應付過去。”
朝廷以為沈雋早就已經死了,若是讓人知道他是假死,肯定麻煩得很。
到時候,不但虞宛宛走不了,連沈雋恐怕也很難活著出城。
她不能讓沈雋再陷入危險。
沈雋有些猶豫,“可是……”
虞宛宛卻將他打斷,“彆可是了,今後有機會再走吧,我現在很安全,也不急於一時。”
隨後,她已經不管不顧,撩開馬車簾子,走了出去,應付鳳霽去了。
虞宛宛跳下馬車,先向鳳霽行了禮,詢問,“殿下怎麼來了?”
鳳霽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俊美如玉的臉上,麵色鐵青,眸光冷冽,遠遠看著她,冰冷得可怕的聲音,質問她,“若是孤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一走了之?”
本來,鳳霽是放心不下,打算來寧國公府接虞宛宛回宮的,哪知剛到國公府門外,就瞧見一輛馬車鬼鬼祟祟的出了寧國公府,跟過來一看,果然是虞宛宛。
她說今日是來探望虞老夫人,哪知,竟是又想偷偷逃跑,就跟以前一樣。
虞宛宛乾笑一聲,掩飾說道:“殿下誤會了,宛宛沒有想走。”
鳳霽冷哼一聲,“沒有想走?你喬裝打扮,偷偷摸摸,換了這輛馬車,直接來城門口,不是又想逃走是什麼?”
男人眼底,全不見先前對虞宛宛才有的那幾分溫存和溺愛,隻有不儘的冷漠和絕望。
虞宛宛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強行找了個說辭,指著旁邊不遠處的糕點鋪子,交代說道:“是宛宛嘴饞,突然想吃福雲軒的芙蓉糕,特意過來買的……”
鳳霽怎麼可能相信她這等鬼話?更加生氣了,“到現在,你還想騙孤?”
他一把擰著虞宛宛的手腕,“走,隨孤回宮。”
虞宛宛沒有掙紮,就這麼任由他拉著胳膊,帶上馬車,一路回宮。
好在,沈雋易容而成的普通車夫,悄然離去,並沒有被鳳霽察覺,虞宛宛才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鳳霽一言不發,安靜沉默得可怕,還緊緊攥著虞宛宛的手腕,好像一鬆手她就會像蝴蝶一樣飛走似的。
鳳霽一路拉著虞宛宛,將她帶回東宮,關上大殿的門,還久久沉默不語,隻是呼吸凝重,愁雲滿麵。
虞宛宛還沒見過鳳霽這副模樣,真有些害怕,小心試探著,跟以前一樣,好聲好氣的哄他,“殿下彆生氣好不好,宛宛當真沒想要走……宛宛都答應過了,今後都會跟著殿下,宛宛怎舍得離開殿下。再說,我們孩子都快有了,宛宛怎會讓孩子沒有父親。”
纖細皓白的手腕,小心翼翼,圈著男人的腰。
她的嗓音總是這樣,又酥又軟,帶著獨有的嬌媚尾音,好聽得叫人骨頭都快被抽走了。
說出來的情話,也是動人心弦,叫人每回都忍不住信以為真。
可她越是這樣,油嘴滑舌,謊話連篇,鳳霽越是難過,像是心裡有無數把刀子在割他一般,疼得厲害。
他不明白,“為什麼?”
男人眼眶裡帶著猩紅血絲,像木頭一般杵在那裡,質問,“虞宛宛,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孤,孤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鳳霽早就想問了,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虞宛宛一開始明明很喜歡他的,熱情似火,猛烈追求他。
好不容易,他接受了她,虞宛宛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對他避之不及,無論如何都不肯接納他。
一兩年時間過去了,鳳霽以為隻要時間夠久,石頭心腸也會被他捂熱。
可是現在,虞宛宛就算跟他做了夫妻,就算懷著他的孩子,卻還是一心隻想著離開他。
鳳霽就想問問,這中間,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他緊緊扣著虞宛宛的肩膀,質問她,“你今日,便跟孤說一句實話,孤何時辜負過你?”
虞宛宛被他問得愣住。
好半晌,才黯然垂眸,輕聲回應,“殿下當真想知道麼?”
鳳霽自然是想知道,這兩年,絞儘腦汁,他都沒能想明白,虞宛宛心裡真實的想法?
沉默片刻,虞宛宛輕歎一聲,側開身去,也就如實交代了,“是那天晚上,宛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個夢真的很長,而且很真實,就好像,她在夢裡經曆過了好些年一樣。
在夢裡,她也做了太子妃,可是沒過多久,鳳霽便厭棄她了,將她休棄,囚在後宮,叫她餘生淒涼悲慘的度過,後來登基那天,還隨意安了個狐媚惑主的罪名,一杯毒酒將她賜死。
那種死亡前的恐懼感覺,虞宛宛現在想想,都還覺得可怕。
心裡一直憋了一兩年,現在說出之後,虞宛宛像是放下肩頭沉重的擔子,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之前一直沒打算說出來,是怕鳳霽知道,她因為一個夢而排斥抵觸他,一定會覺得很是荒謬可笑。
可現在,鳳霽知道了,卻是表情凝固,愣在那裡,恍然出神。
因為,鳳霽也曾做過那個一模一樣的夢。
夢裡,虞宛宛死了之後,他的魂好像也丟了,立了虞宛宛的牌位為後,從此空置後宮,沒日沒夜的操勞國事,年紀輕輕就重病離世,臨死前,將皇位交給挑選出來的繼承人,還交代要與虞宛宛合葬……
醒來之後,想到虞宛宛的死,鳳霽心裡還隱隱作痛。
鳳霽從來是個理智清醒的人,本來以為隻是一個夢罷了,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隻是從那之後,對虞宛宛莫名多了一份難以割舍,緊緊追著她不肯放手。
現在虞宛宛提起,鳳霽才又聯想起來,那時候真實夢境的感覺。
都讓他不禁懷疑,那是不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不然,為什麼夢境如此真實,而且,他們二人都做過一樣的夢?
鳳霽回過神來,突然將虞宛宛拉進懷裡,緊緊抱著,貼在她耳邊,告訴她,“孤絕不會那樣對你。”
虞宛宛含著眼淚,側開臉去,“今後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鳳霽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虞宛宛是因為夢裡的經曆,被辜負傷害過了一回,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再相信他。
隻可惜,鳳霽隻記得,夢裡虞宛宛死了之後的事情,之前的早就已經模糊不清,隻隱約記得個大概。
夢裡他到底做過什麼,才導致虞宛宛被害死,鳳霽也實在想不起來,更是不知該如何給虞宛宛解釋。
總之,他相信,他絕不會休棄她,也不會把她關在冷宮裡,更不可能賜死她。
他捧著虞宛宛的臉,告訴她,“孤會證明給你看。”
虞宛宛低著頭,沒有說話。
倒是有些奇怪。
正常人若是知道,她因為一個夢就躲著他,肯定會說“一個夢而已不能全信”類似的話,可是鳳霽,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也不懷疑夢裡事情的真實性?
難道,他也夢到過?
當然,也隻是虞宛宛一瞬間的猜測罷了。
鳳霽也沒繼續多說這件事,而是轉而詢問,“你剛剛不是說,想吃福雲軒摸芙蓉糕麼?孤讓人買回來了。”
隨後,便出去,叫人把剛買的芙蓉糕拿了過來,送到虞宛宛手上。
鳳霽送到她嘴邊,輕聲說道:“今日是孤不對,不該誤會宛宛,宛宛是不會離開孤的,對不對?”
看著送到麵前的芙蓉糕,不知為什麼,虞宛宛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流了下來,撲進鳳霽懷裡,便哭了起來。
也不知在哭什麼,就是很想哭。
她抽泣著,真忍不住想告訴鳳霽,她不是去買芙蓉糕,她就是想離開這裡,是以前跟表哥約定好的,讓表哥來救她。
可是,她又實在說不出口。
鳳霽將她圈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彆哭了,今後若是想吃什麼,告訴孤一聲,孤派人去買回來就是了,不必親自過去,外頭多冷啊,凍壞了怎麼辦。”
他真的,從來沒有現在這麼溫柔過。
隻讓虞宛宛哭得更加厲害了。
鳳霽一直哄著虞宛宛,直到她哭累了,睡著過去。
男人還在床邊側躺著,指尖輕撫她的發際,將碎發撩開,看清一張雪白的臉蛋,眼睛都哭得微微紅腫了,很是惹人心疼憐惜。
眼前的虞宛宛還好好活著,沒有像夢裡一樣,隻有一具長眠冰棺之中的屍首。
難以想象,如果虞宛宛死了,他應該怎麼麵對,是不是跟夢裡一樣,承受漫長無儘的孤獨和煎熬。
他彎下腰,冰涼的唇,在她額間輕輕印了一下,久久看著她,都不敢閉眼睡覺,像是看著什麼失而複得的寶貝,生怕一眨眼,她就又要消失不見。
*
鳳霽將虞宛宛帶回東宮之後,更加當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