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紋山,梅似峰。
柳荷坐在她的寶座上,身前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看著年輕些,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身著白衣,衣襟和袖口都繡著紅色花紋,烏發些許被玉簪盤起,些許垂落,顯得俊朗的五官有幾分柔和,唇紅齒白,眼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和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此人正是顧清非。
而另一人,青年模樣,頭發用簪子整齊地盤著,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一身淡藍色道袍,衣襟上繡著太極圖案,並不顯得死板,反倒有種飄逸的道骨仙風的氣質,青年唇角含笑,一臉的深不可測,正是段煙。
柳荷給他們雙方互相介紹了起來。
“來,非兒,這是你師兄,段煙。”
“煙兒,這就是你師弟,顧清非。”
兩人互相見禮。
段煙的表情有些古怪:“顧師弟,為何我覺得你的名字有些耳熟啊?”
不等顧清非回答,柳荷就笑了:“耳熟不是挺正常的嗎?小妙妙第一個未婚夫就是他呀。”
段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雖然靈紋山和百齊山脈隔得遠,但有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比如說李觀妙曾經有個未婚夫,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退婚了。
具體情況他就不了解了,他本身也不是像柳荷那樣八卦的人,自然不會特意去打聽。
顧清非卻皺起了眉,他注意到柳荷話中的奇怪之處:“師父,什麼叫第一個?”
難不成還有第二個?
柳荷賊笑了起來,甚至帶著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笑得顧清非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段煙對柳荷的性格古怪早就習慣了,看著柳荷在犯病,他依舊很淡定,一副稀疏平常的樣子。
柳荷從袖子裡掏了幾下,取出一張紅色卡片塞進了顧清非手裡:“自己看看吧。”
說罷,柳荷就一臉好奇地盯著顧清非,似乎是對顧清非的反應很感興趣。
顧清非翻看起了手中的紅色卡片,越是看,臉上越黑。
許久之後,他冷聲問道:“什麼時候?”
柳荷一本正經道:“你出來晚了,這喜帖是兩年前的。”
顧清非手猛地捏緊,幾乎將手中的喜帖揉碎:“他們兩個已經?”
柳荷明顯被顧清非的樣子給逗笑了,她趕緊安慰道:“彆緊張,彆緊張!隻是兩年前定親了而已,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
顧清非的手送了送,表情卻沒有半分輕鬆。
段煙站在旁邊看著,雲淡風輕地看著自家師父惡趣味地戲弄這個新冒出來的師弟。
柳荷繼續道:“兩年前,你剛剛開始閉關,正道盟就發來了這張請帖,彼時葉茶正在閉生死關衝擊結丹中期,隻待到他一突破,便與小妙妙結為道侶。”
“他現在出關了?”顧清非沉聲問道。
柳荷點頭:“就在你出關之前的幾天,正道盟就傳來消息了,讓我們近日就可以前往參禮了。”
柳荷見顧清非臉色又開始不好看,趕緊安慰道:“哎呀,你彆緊張,來得及啊,我們馬上就可以出發。”
段煙插話道:“師父與師弟去吧,我就留在門派內看家。”
柳荷瞥了段煙一眼,瞬間看穿了段煙想躲麻煩的意圖:“你怕什麼?”
段煙露出了純良無害的微笑:“師父要是惹惱了青衣師叔,記得快些往回逃,隻待到師父逃回來,弟子便迅速開啟護山陣法來保護師父的安全。”
柳荷“嗬”出了聲:“你倒是貼心。”
段煙謙虛道:“多謝師父誇獎。”
顧清非沒空聽這倆人鬥嘴,他焦慮地看著柳荷:“師父”
“哎呀呀,知道知道,現在就去提親!”
“彆這麼心急嘛!我都說了來得及了。”
柳荷的表情很輕鬆,像是完全不擔心一般,但是顧清非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歸元山主峰大殿。
剛剛突破結丹中期的葉茶內心非常平靜,通過鳳天國的曆練和這次閉關,他感覺自己的心性又有了不少突破。
楚麟對葉茶的進步非常滿意,他點頭稱讚道:“很好。”
葉茶和楚麟講了一些衝擊結丹中期時遇到的有關修煉的許多疑惑,楚麟都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解惑環節之後,楚麟又給了一些適合結丹中期的丹藥和法寶。
“多謝師父。”
葉茶誠懇地道謝。
看著自家徒弟一臉“大道至上,修煉萬歲”的表情,楚麟有些發愁了。
“葉茶啊,你出關這幾日可聽說了什麼?”
葉茶不知楚麟為何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他皺著眉回憶了一下,隨即搖頭:“並未聽說什麼。”
楚麟難道地覺得自己有些局促:“其實啊在你剛開始閉關的時候,為師為你”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抬頭看了看葉茶,看得葉茶一臉莫名其妙。
“為師為你定了一門親。”
葉茶:“???”
“師父為何要為我定親?”由於太過於激動,葉茶的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
楚麟清了清嗓子,他覺得自己作為長輩,就算做得有點兒過分,也不能被晚輩這樣質疑,更何況這事兒本來就要怪葉茶自己沒把持住。
“你小子跟誰發生關係不好,非要去惹青衣那個老妖婆的弟子。”
“我沒有”葉茶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李觀妙。
楚麟“哼”了一聲:“你還想狡辯不成?兩年前你剛從鳳天國回來,我見你元陽已破,還以為你是與哪個不知名的女子有了露水情緣,卻沒想到這女子是那老妖婆的弟子。”
葉茶從楚麟的話中聽出了一點兒不對勁兒來:“師父的意思是,與我發生關係的是李觀妙李師妹?”
見葉茶又想否認,楚麟也有些不滿,這事兒雖然他一開始並不讚同,但如今既然已經承下了,他就見不得徒弟質疑他:“難道不是?你們一同去的鳳天國,回來的時候,你元陽已破,她已非完璧之身,問你時,你支支吾吾、百般遮掩;那李師侄又佩戴著可以隱藏體質的符籙,以期滿我們這些老家夥,你也千萬彆告訴我這是巧合!”
葉茶徹底懵了。
楚麟繼續道:“你說你惹哪個女子不好,非要去和那老妖婆的弟子”
葉茶茫然地望著楚麟,楚麟以為他這是事情敗露之後,一時接受不了,於是稍稍緩和了聲音,安慰道:“這事為師已經幫你定了,過幾日你便與李師侄舉行雙修大典,徹底結為道侶。”
葉茶艱難地重複了一句:“我與她結為道侶?”
“怎麼?你還覺得委屈?李師侄無論是身份還是修為可都配得上你,誰不知道李師侄會成為下一任水月派的掌門,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事情是你做出來的,責任也應當你來負!”
葉茶心說,這事兒根本不是他乾的啊,乾嘛要賴著他啊?李師妹雖然不差,但他從沒想過和李師妹結為道侶
“師父,李師妹對此事是什麼反應?”
楚麟“哼”了一聲:“她能有什麼反應?你應該問那個老妖婆是什麼反應!”
葉茶呐呐無言,從楚麟的話裡他算是知道了來龍去脈,在鳳天國之行中,李師妹不知經曆了什麼,竟被人破了身,她懼怕師門長輩的追究,便用了奇怪的方式遮掩,但是最後還是敗露了,加之自己已非元陽之身,青衣女君和楚麟就懷疑和李師妹發生關係的是自己。
可問題是,真不是他啊!
李觀妙為什麼不解釋呢?難不成也和他一樣有什麼難言之隱?與她發生關係的也是魔族之人?不能說?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鳳天國臨近西域魔族,有不少魔族之人潛伏著。
這般想著,葉茶突然對李觀妙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感。
葉茶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楚麟不是不講理的人,而且,師徒多年,楚麟對葉茶的性格是了解的,倘若葉茶一直否認自己和李觀妙發生了關係,楚麟一定會對此生出疑心,找人調查的。
那他在淩霄秘境中與北冰玉發生的事很可能就會暴露,他不想被安上“私通魔族”的罪名,他相信李觀妙也不想,所以他們完全可以合作的。
結為道侶並不一定要真實的有道侶關係,也可以隻是名義上的,楚麟和青衣女君雖然逼迫他們成親,但到時候怎麼回事兒還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更何況他一心隻有大道,李觀妙又會成為未來水月派的掌門,日後互相扶持也沒什麼不好。
在經曆北冰玉事件後,葉茶對女子也已經沒有那麼恐懼了,他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
“師父,我可以和李師妹見一麵嗎?”
楚麟點頭:“李師侄被軟禁在月華閣,你依著禮數去拜訪便好。”
葉茶出關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李觀妙耳中。
李觀妙有些緊張地問何月:“何月姐,現在是什麼情況?”
何月麵無表情地回答道:“葉師叔一出關就去見楚師祖了,應當還不知道你們定了婚約的事,想來楚師祖會同他提起的。”
“那師父那邊有什麼反應?”
“師父希望雙修大典在一個月後舉行。”
“這麼快?”
何月“嗯”了一聲:“師父派我去為你準備雙修大典的諸多事宜,你近些時日可能看不到我了。”
李觀妙有些焦慮地將手腕上的血玉鐲子握緊了,明明已經兩年了,顧清非為什麼還不來?
何月看出了李觀妙的不安,安慰她:“小師叔,事已至此也無法改變了,不如平靜接受。”
“我不想嫁給葉茶。”
“這是青衣師祖和楚師祖一同敲定的。”
言外之意,你有本事就去鬨,不攔著你。
李觀妙:“”
要不要這麼紮心啊?
李觀妙突然道:“何月姐,你說我能不能也來個生死關。”
何月看著李觀妙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智障:“你剛到築基中期才兩年而已。”
李觀妙:“”
“我看葉師叔也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事態過於緊急,李觀妙一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何月偏頭,露出疑惑地神情:“誰?”
李觀妙不吭聲。
“顧清非?”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李觀妙嚇得眼皮一跳,頗為心虛地看了何月一眼。
“還真是他啊”何月像是有些感慨。
當年顧清非和李觀妙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不管是不是喜歡吃瓜的性格,正道盟的弟子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何月很不解:“我記得你以前並不喜歡他。”
“這種事情哪有那麼容易說清楚。”
何月“哦”了一聲,並不是很介意:“那小師叔還是儘量收收心吧,顧清非早已修為儘失,青衣師祖不會同意的。”
李觀妙很焦慮:“如果他修為能恢複呢?而且不比以前差呢?”
何月皺了下眉:“不大有可能吧。”
“我是說如果。”
“還是不大可能。”
“為什麼?”
何月一臉的理所當然:“你發過心魔誓,青衣師祖不會放任你觸碰這個底線的。”
“心魔誓是不能愛上他,可是我已經破了。”李觀妙小聲說道。
何月笑了,很難得的笑,冰冷的麵龐被這笑染上了一絲暖意,如冰川融化,迸出清脆的響:“小師叔,你是不是忘了,情感也是可以斬斷的。”
何月是很少笑的人,她這突如其來的笑容讓李觀妙心中一凜,她沒忘,她的師父,青衣女君修煉的心法是可以斷情絕愛的,是足以抵抗心魔最好的辦法。
正道盟中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李觀妙能知道此事也是青衣女君有一次在講解到此種心法時提到了,這心法有個很嚴重的副作用,修煉之人對情愛的認知會越來越差,到最後,心如磐石,時常會傷害到身邊的人而不自知。但同樣的,修煉這樣心法的人幾乎不會產生心魔,修煉之路非常通暢。
青衣女君修煉此種心法已經有幾百年了,加上她一直都是那樣的性子,李觀妙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小師叔還是將心中的心思收一收吧,若是被青衣師祖發現了,她定然會逼迫你走她的老路。”
李觀妙的五指一點點收緊了,她不想當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有急事可以用傳音符找我,一月後就是雙修大典,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何月向李觀妙告辭。
送走何月之後,李觀妙越發焦慮了。
顧清非,你為什麼還不來?
日頭西沉時,葉茶來拜訪李觀妙了。
李觀妙將葉茶迎進月華閣,劈頭就問道:“葉師兄可知道了?”
葉茶點頭。
李觀妙見葉茶這般冷靜,一時有些疑惑:“師兄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你到底是什麼人?!”李觀妙“唰”地從袖中抽出一把長劍壓在了葉茶脖子上,她懷疑葉茶被人奪舍了。
在李觀妙的印象裡,葉茶可是個冰清玉潔、絕對不會和女修有任何關聯的古怪性子,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怎麼可能會覺得和她結為道侶也好。
葉茶尷尬咳嗽了一聲解釋道:“李師妹,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淩霄秘境裡經曆了什麼,但我的經曆確實不太美好,而且我並不想讓師門中的長輩知曉,眼下的情況我們正好可以彼此掩護,斷了他們的懷疑。”
李觀妙:“???”
這是什麼狗血劇情?契約成親?假戲真做?日久生情?裡都是這麼寫的。
“李師妹先將劍收起來吧,我保證,成親之後絕對不會對李師妹做什麼,我心中唯有大道,李觀妙未來是水月派的掌門,我也會儘量幫你的。”
李觀妙對這個說法並不滿意,但她還是將信將疑地將劍收了起來。
“葉師兄真是這般想的?”
葉茶非常誠懇地點頭“真的,師妹若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可以立下契約,日後絕不越雷池半步。”
“你不是懼怕女修嗎?”
葉茶苦笑道:“師妹有所不知,淩霄秘境內的經曆讓我的心性有了極大的突破,我對女修已經沒那麼恐懼了,況且我並不討厭師妹,這樣的合作我是可以接受的。”
李觀妙咬了咬牙說道:“可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顧清非嗎?”
李觀妙:“”
她就奇怪了,怎麼一個個全都知道?
葉茶繼續道:“其實這並沒有什麼矛盾,甚至對你還有利。”
李觀妙:“???”
“李師妹,你看,我與你表麵上結為道侶,做個樣子給那些長輩看,剩下的完全可以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有心上人,你便與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我隻想好好修煉,不會打攪你的。”
李觀妙:“這樣好嗎?”
總覺得像某些契約情人題材裡麵的狗血劇情。
“有什麼不好的,我不介意啊,你也能安心的和心上人一起,我記得那顧清非已經修為儘失成為凡人了吧,你好好把他藏起來就行了。”
李觀妙:“”
“李師妹,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一下。”葉茶非常誠懇地勸道。
“其實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