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彭抬起頭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明遠便道:“那便是燃燒不充分,無論是木炭還是石炭,都會釋放出毒素,被人吸入,便有傷身體了。”
薛紹彭頓時全信了,拱手作揖道:“多虧遠之提醒,愚兄這就回去告訴家祖母去。”
他又讚歎道:“‘燃燒不充分’雲雲,都遠之是師從橫渠先生門下時學來的吧!愚兄真是羨慕你,橫渠弟子懂得可真多啊!”
明遠:!
至此他終於發現了試驗方為他安排這個身份的深意:
一個“永遠在彆處”的爹,可以充當名義上的資金來源,源源而來從不停止;
一個“當世大儒”身份的先生,可以充當知識來源,什麼都能說是從先生那裡學來的。
實在是高啊!
他送走了薛紹彭,沒忘了再三叮囑對方,一定要注意用炭安全,甚至還推薦了一下自家“地爐”的形態——明家的地爐,砌在臥室裡,但是燒火的地方卻在屋外,有煙道能把“有害氣體”都排出屋外。
等到回到自己屋內,明遠想了想,取出筆墨紙張,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
隨著天氣轉冷,長安城裡的炭行門前,人頭攢動。
新出的蜂窩煤價格便宜,燒得又好。既可以搭配專門的煤爐,也可以就這麼買一塊兩塊地回家去,扔灶台下麵一樣能燒。所以這種貨品很緊俏。
誰知今日炭行跟前卻多了少年人散發“小廣告”。
發放“小廣告”的少年們聲音清亮,念起了童謠。
“燒炭務必要通風,臥室燒炭要不得。”
“可彆貪圖炭爐暖,點上一夜很危險。”
人們支起耳朵:真的嗎?
“輕則頭暈眼花,重則人事不省。送醫花錢一大把,郎中未必能治好。”
這是最要緊的,若是取暖把自己給取傷了,還要花錢就醫,那多虧?
頓時有人轉身離開隊伍,搖著手說:“既然如此,這炭我不買了。”
誰知身後的童謠又高聲地唱了起來。
“蜂窩煤,火力足,最適宜,烹佳肴。”
“勤通風,排煙氣,保平安,沒問題。”
“用炭安全記在心,歡樂祥和過個冬!”
後麵的這幾句就又把人給拉了回來——畢竟很多普通人家用起燃料來,燒火做飯才是最大頭。冬夜裡要取暖,完全可以燒水衝個湯婆子,一夜就安安穩穩地過去了。
炭行附近,還有些窮漢帶著孩童偷偷撿拾小塊的石炭,掃掃炭粉什麼的,聽見這童謠,也都暗自記在心裡——這畢竟是性命交關的大事。
誰知還不止是少年們唱的順口溜。
在炭行門口,竟有一個牙人站在那裡,手持一張紙,高聲誦念“安全須知”。
每一名前來買炭的百姓進店後,這牙人就會字正腔圓地將使用蜂窩煤的一應安全要求都誦念一遍,末了還會向主顧確認一遍,對方聽懂了,記住了,回答若乾問題之後,再將主顧送出門外。
這名牙儈是程朗推薦給明遠的,也是官牙,但卻是個“不成器”的官牙,因為做人太一板一眼了,不懂得靈活變通,即使有個官牙的身份在,也撮合不了幾樁買賣。
然而這種較真的個性,對於明遠來說卻再合適不過了。
因此明遠接受了程朗的推薦,禮聘這名牙人來炭行,作為“安全宣傳員”,職責是確保每個來長安炭行裡買蜂窩煤的主顧,都聽過一遍“安全須知”。
這是明遠為可能的安全隱患和買賣糾紛安排下的“先手”。
官牙字正腔圓,在炭行裡一遍一遍地念著“安全須知”,不可能有人會不重視。萬一日後引起糾紛,炭行這邊可以說是已經儘到了義務。
他這樣做也是防著潛在的競爭對手借口“安全事故”找他的麻煩。有官牙出麵解說,官府那邊必然更傾向於他。
隻是這樣一來,蜂窩煤的銷售進度未免緩慢了一點。但長安百姓的普遍反應是,這發賣蜂窩煤的商人不是個“奸商”,對主顧的安危,還挺上心的。
在蜂窩煤的銷售一點點提升的過程中,長安城裡另一種取暖用具突然火了。
這件用具就是“地爐”。
地爐在時人家中頗為常見,多見於堂屋之中,修得比地麵略低,冬日裡熱氣上升,能將整間屋子都帶暖。
地爐之中通常都是燒炭,上麵還可以頓個鐐爐架子,用來烹水煎茶。
但在長安城中新近流行的“地爐”卻不同於傳統,是一種用磚砌起的封閉式爐灶,灶口和煙道都在室外,完美符合“勤通風,排煙氣”的安全使用要求。
據說,這地爐上還可以直接坐臥,特彆舒服。有人多年的老寒腿在這“地爐”上坐了兩天竟然就好了。
於是,這股修“地爐”的熱潮從達官顯貴開始,逐漸火到了小康之家。
不少人按照親朋的指點,到東市找一位姓王的磚作匠人,說是請他出山,為自家砌“地爐”。那王老漢卻隻反問一句:“啥?啥地爐?”
“當初教我砌這物事的小郎君可是說得明明白白,那叫‘炕’,叫‘火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