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是對有官身之人的稱呼,但如今民間已多半用來當做對普通人的尊稱。
但這位桑茂德,從他周身倨傲的態度就可以看出,這是一位真正的“官人”。
明遠當即起身與桑茂德見禮,順便介紹了種建中。
桑茂德急急忙忙地與種建中見過禮,著急上火地問:“請問明小郎君,可得了那基本的版式了?”
明遠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桑茂德。
種建中湊過去,也看了一眼。
隻見那也是一張刻印坊印出的單張,紙張上印著繪製精美的邊框,最上麵用端正的大楷印著“桑家瓦舍”的字樣,下麵則是大片預留的空白,中間夾雜著一些花朵紋飾作為分隔。
到了紙張的最下方,則是一行小字:“獨家閤子,正對樂棚,絕妙佳境,奉送美點。”
種建中看了這樣一行字以後,突然一拍前額:這獨家閤子,不就是他們今日坐在這裡欣賞雜劇、聽講古的場地嗎?
桑茂德見到明遠給出的這張“版式”,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讚好,然後也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張紙,紙上整整齊齊的幾行小字。種建中瞥了一眼,發現了平蓉、郝眉等人的名字,突然意識到,這應該就是桑家瓦子將要演出的節目。
明遠接了過來,隻掃了一眼,就點點頭,問:“這是明日的‘節目單’?”
種建中第一次聽人用“節目單”這個詞,卻馬上就聽懂了。
桑茂德卻瞟了一眼明遠,道:“這是後日的……”
“因擔心小郎君的刻印坊刻板需要多些工夫,趕不及明日。”
明遠與種建中相視一笑。
他們兩人都明白:有活字印刷的排版術,不可能趕不及。
但明遠沒有因為桑茂德的擔心而責怪對方,反而微笑著說:“這樣也好,明日這桑家瓦子裡就可以散發後日的節目單了。隻要員外確認後日的節目不會再改就行。”
桑茂德看明遠這麼篤定,終於敢於相信,這個年輕人的刻印坊應當用不了一天的工夫就能把所需的“節目單”印出來。
“印製的數量呢?”明遠笑眯眯地問桑茂德,“還隻是一千份嗎?”
桑茂德看起來像是猶豫了一下。這桑家瓦子每天的客人應當在數千至一萬人,若是想要將全汴京城的看客都吸引來,發上三五千張恐怕也算少。
桑茂德卻反問:“印製的費用呢?還是每千份一貫錢嗎?”
明遠點點頭:“一千份起印,起價是一貫錢,加印一千份隻需五百文,相當於每次排版會收五百文的排版費。”
種建中微微揚起頭,暗自計算,排版的錢隻收一次,是五百錢,之後每加印一千份是五百錢,那麼印兩千份是一千五百錢,三千份是兩貫……這麼便宜的嗎?
隻聽明遠補充:“當然了,紙張另外計價,桑官人您完全可以自行決定用紙,想要購什麼樣的紙都行,麻宣棉竹,羅紋的、灑金的……您甚至可以自行購買,隻要是能吸墨的紙張都行。”
“隻不過……桑官人難道不想多印一些嗎?”明遠反問,“敝人的刻印坊第一批刻印是免費送的,之後會收費。”
種建中在旁聽得皺起眉頭:他知道明遠慣會花錢,但沒想到這小家夥做起生意來,竟也這麼大手大腳?第一筆生意,竟然“免費”?
誰知桑茂德卻嗬嗬笑說:“第一次嘛,總是先嘗試一下的好。”
種建中頓時明白了明遠的生意經:新鮮的工藝總是讓人覺得心裡沒底,明遠乾脆以“免費”為餌,讓那些感興趣的商人體驗一回。
送走了桑茂德,勾欄裡的表演也漸漸到了尾聲。一些雜耍藝人紛紛擁到台前來表演一些“餘興節目”,但看起來也眼花繚亂,引起彩聲陣陣。
種建中聽見明遠在小聲自言自語:“這汴京城很大,瓦子不止一家……”
聽起來,明遠像是對是否能爭取到桑家瓦子的生意沒有太大的把握。
此前明遠不遺餘力地幫他,為軍器監的事出謀劃策,現在種建中便也很關心明遠的生意,想儘自己所能,嘗試著幫幫明遠。
但其實,明遠是在與1127對話,一不小心聲音大了一點。
1127告訴明遠:“尊敬的宿主,我們遺憾地通知,如果您一味加大對名下產業的‘前期投入’,或者免費讓客戶試用您的產品,而沒有獲得任何產出,這些花銷,就不能算是‘等價交換’,不能算您從‘一千億’裡花出去的錢哦!”
明遠:……這什麼鬼?我吃吃喝喝隨意揮霍也沒有什麼產出啊!
“放心吧!1127,這些廣告單……正是汴京城的瓦舍勾欄宣傳自己所需要的。”
“這汴京城很大,瓦子不止一家。就算是桑家瓦子舍不得這節目單的成本,也很快就會有其他瓦舍找到我這兒的。”
有競爭就會有仿效——隻要汴京城有一家瓦子從明遠的“免費邀約”裡看到了這種宣傳的意義,那麼很快,整個汴京城,所有的瓦子都會跟上的。
到時桑茂德估計會很後悔,自己在可以“免費”的時候竟然沒有多印一些。
不過……
明遠突然醒悟過來:“1127,你這金牌係統的態度有問題啊!”
“怎麼搞得我好像是在努力拓展業務賺錢一樣?我這明明是在花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