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百萬貫【加更】(2 / 2)

他明明是在幫他家阿爹排憂解難。

誰讓郝眉那個妮子,府裡養尊的小嬌娘不做,非要拋頭露麵唱般雜劇;誰讓平蓉那個丫頭,竟然攛掇著郝眉,兩人一起跑去了彆家?

他以自家那麼大一單生意相要挾,對方刻印社雖然嘴硬,但再過上十天半月,養不起這麼些工人之後,必然再苦苦求回到桑家這邊來。

桑全不明白桑茂德為何要如此伏小做低,趕來求這個“明小郎君”,看著也不過就是一個長得好看了點的年輕商人。

不過,要對付新開的朱家橋瓦子,他桑全可有的是辦法。

*

朱家橋瓦子選了六月中隆重開業。

因整個六月都沒有什麼值得熱鬨一回的節日,所以整座汴京城都在眼巴巴地等著朱家橋瓦子開張,好看看他們在城中宣傳了好久的“新雜劇”。

這天種建中忙完了軍器監的大小諸事,一看天色已經不早,白天的暑氣已開始消散。

他這才想起今天正是朱家橋瓦子開業的頭一天,明遠是千叮嚀萬囑咐要種建中一定到場的。

他匆匆賃了一匹馬,從軍器監所在的興國坊出來,沿著禦街向南,剛剛到朱雀門,正待折向西,那道路已經是被堵得水泄不通,馬匹已經完全走不過去了。

種建中索性將馬匹還給了跟來的馬夫,一閃身,鑽進這洶湧的人潮中……他是在戰場上數次進出,都全須全尾地回來的人。因此身法奇快,旁人還沒看見他,他已經越過旁人身邊。

待他從人群的另一頭鑽出,已是朱家橋瓦子跟前。

一股清新的涼意撲麵而來。

隻見瓦舍門口堆放著兩座巨大的假山。假山上“白雪”皚皚,有涓涓水流沿著山澗潺潺流下,滴入假山腳下的玉池中。

種建中定睛一看,隻見那假山頂上的“白雪”,正是汴京人消暑納涼時難得的佳品——冰。

麵對這兩座“雪山”,一路急行而來的焦急與燥熱瞬間全消。

種建中問了大勾欄的方位,立即有一名廝兒在前麵引路。

“明郎君說了的,您一到,就立即引您去他那裡。”

種建中聽了心裡很舒服。

待到了大勾欄跟前,種建中卻發現:熟人全都到了,他是最晚的一個。

蔡卞與他的新婚夫人王小娘子單獨占了一間閤子,小兩口正坐在一起,手拉著手絮絮說話,根本顧不上彆人。

賀鑄與蘇軾正對坐,慢慢地啜著手中的飲子。

蔡京正站在一張方案跟前,提筆寫字。明遠站在蔡京身邊,正全神貫注地看著。

蔡京筆走龍蛇,眨眼間就寫就一副字。

明遠在旁看著,歡欣鼓舞地拍手叫好,趕緊叫過向華,命他把這張蔡京剛剛寫就的書法趕緊貼到外麵去。

不知道為什麼,種建中一見到明遠與蔡京走得如此之近,就隱隱約約覺得心口有點發悶。

他大步流星上前,衝蔡京哈哈一聲笑:“種某來得晚了,不及瞻仰元長兄揮毫時的英姿。”

蔡京正在收拾筆墨,聽見這一句夾槍帶棒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望著種建中,眉頭微皺。

這時候剛好蘇軾與賀鑄過來,他們都沒聽見種建中剛才的話。隻聽賀鑄笑著說:“如此一來,算是人人都為遠之這座新開的瓦子出過力了。我和子瞻公幫忙潤色了唱詞文字,元展兄將這出新劇薦給了整個汴京閨閣,而元長兄則為了新劇題了這許多字——”

賀鑄說著向後一指。

種建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幅巨大的招幌,從高高挑起的巨大毛竹竿上懸掛而下,上麵書寫著一行大字:“白娘子永鎮雷峰塔”。

這正是整個汴京城都在期盼著的新雜劇。

種建中抬頭望著那一行大字,隻見那八個字筆力雄健,風檣陣馬。雖然還未臻完美,但也已能看出,此人以後必能成一代大家。

“元長兄真好筆墨,幾不讓子瞻公。而我等則都是望塵莫及。”

賀鑄在旁感慨著,轉而笑道:“遠之,你應承我等的潤筆費,可千萬彆忘了!”

種建中在一旁看得心旌動搖,知道賀鑄說的那句“望塵莫及”是真的。有些人天生有靈氣,蔡京的字,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及不上的。

種建中卻忽然覺得有人在他袖子上扯了扯,回頭看時,卻是明遠。

“彝叔隨我來。”

明遠轉眼將種建中帶到一座小小的閤子裡。閤子裡一張幾案,上麵擺著各色時令的水果,甜瓜、白桃、水鵝梨、金杏、紅菱、沙角、木瓜……都切成一角一角,放在水晶盞裡。

“彝叔從軍器監出來,還未用飯吧!”

明遠擺出一副“我就知道你”的樣子。

“你進門的時候,就有人去外麵叫‘雜嚼’去了,我吩咐了他們幾樣,但願對你的胃口。”

說話間,剛才守候在瓦子門外等種建中的那名廝兒已經帶著幾名外賣小哥進來,人人打開食盒,將帶進來的小食放置在案上。隻見都是時令的小吃:細料餶飿、麻飲雞皮、細索涼粉、素簽成串、熟林檎、脂麻團子、江豆碢兒、羊肉小饅頭……

樣樣都是用銀器盛著的,擺在種建中麵前,琳琅滿目,瞬間令人大開胃口。

種建中立刻被這份“盛情”所感動了,伸手撓著頭,道:“小遠,你費儘張羅這瓦子,眾友人俱個出力,唯有愚兄我……”

他慚愧得要命且不善掩飾,心裡所想的全都寫在了臉上。

明遠卻很開心地笑:“彝叔何必如此,你我師兄弟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再說了,你在軍器監如此操勞是為了什麼,你當小弟不明白嗎?”

種建中雖然轉了文職,但是卻在京裡為了西軍的武備操碎了心。三伏天彆的衙門都公開放羊了,他還鑽在軍器監裡,與工匠們一道鑽研各種軍械的改進。

明遠一番話,說得種建中心裡無比熨帖,適才因為蔡京而生的那麼一點點不快瞬間煙消雲散。

這時,勾欄中已經在叮叮當當地上演用來暖場的小雜劇。

觀眾們已陸續進場。VIP客戶都被一一引進事先安排好的閤子;拿著普通票的觀眾則將勾欄主舞台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明遠的注意力轉到了勾欄中。他見到演小雜劇的演員謝幕下台,然後又迅速重新上台,繼續開演。

明遠騰地站起身,說:“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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