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是萬萬沒想到,明遠真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實物做出來了。
他看了明遠一眼,強抑著激動,道:“打開給老夫看看!”
明遠一點頭,顯然是早就料到了蘇頌會有這要求。他立即伸手,將這隻木匣上方的一片薄木板先卸了下來,露出裡麵的器件結構。
與此同時,早先那還嫌輕微的“哢嗒”聲,此刻聽來格外清晰,正是那發條牽動擒縱裝置的聲音。
蘇頌細看,果然見黃銅打製而成的擒縱裝置運作良好,並帶動大大小小的齒輪,最終造就兩枚指針,令其能夠按照既定的速率運動。
明遠為二蘇解說:“……這一枚是時針,每半個時辰會移動一格,而這一枚是分針,每半個時辰會繞軸一周。”
他話音剛落,蘇軾好奇的聲音響起:“為什麼偏偏是半個時辰呢?”
明遠早就打過腹稿,當下回答道:“一開始在表盤上設計了十二個刻度。但是後來發現,這種機械鐘,每六個時辰就要上一次發條,否則發條失去了勁道,指針就不動了。”
“所以我就讓工匠們退而求其次,讓每個刻度指示半個時辰。如此一來,指針走過一圈就意味著要重新上發條了。”
聽起來挺有道理的。
但其實明遠隻是找了個借口——他實在是習慣了一天24小時的計時製度,無法再改回十二時辰的計時習慣。
蘇軾從不懷疑有它,當即點點頭,道:“有道理!”
明遠頓時鬆了一口氣,又補充道:“這樣改動了之後,我覺得,好像時間變緊迫了。以往玩樂一個時辰不覺得如何,現在則是一下子拋費兩個‘小時辰’……讓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蘇軾與蘇頌同時低頭想了想,兩人都道:“似乎是這樣的。”
將一天的時間分為更精細的等份,似乎能做成更多的事。
於是,蘇軾便道:“不如遠之你先按這種方法製作機械鐘……”
蘇頌也道:“不如先將這枚機械鐘贈與老夫,讓老夫先替你體驗一回?”
明遠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蘇頌,沒想到這位斜杠中年、各個領域都有涉獵,無所不能的大科學家,竟然如此看重他趕製出的機械鐘,一開口就想把這個平行時空裡的第一個時鐘樣品討走。
“豈敢豈敢,”
明遠假客氣:“子容公見愛,小可焉有不與之理?”
“但我本來還想著,在這機械鐘上多做一點花樣,比如,時針每轉過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辰,就能敲動什麼東西,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又或者是有什麼能從這鐘麵上彈出來,提示我等……逝者如斯夫,時光不等人。”
明遠雜七雜八地將他記憶裡所知的那些花式“自鳴鐘”都形容了一通。
蘇頌卻笑著道:“不難!”
明遠:唉?
“遠之將這一台機械鐘交與老夫。老夫此去婺州無事,一路上就替你把那‘報時’的裝置都給你畫成圖樣!”
明遠:“真的?”
他見到蘇頌一臉的躍躍欲試,終於明白了。
敢情是自己的不懈努力終於打動了蘇頌,讓這位也忍不住技癢,也想出一分力,將他腦海裡構想的“機械鐘”成為現實。
“比之皇家欽天監所用的水運儀象台……”
蘇頌終於說出了心裡話,“遠之所做的這台‘機械鐘’,似乎你我日常生活中更實用些。”
*
蘇頌說到做到,真的在他前往婺州的路上,又繪製出了幾種“自鳴鐘”的圖紙,托驛遞送來杭州,交到了明遠手上。
但是明遠的作坊並沒有就此等著,而是開始使用較為昂貴的材料為機械鐘製作裝飾。
北宋的杭州城中,聚居著不少珠寶匠人,專為達官顯貴、富戶豪商打製各種金銀飾品,所用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門,金銀、珍珠、珊瑚、玳瑁……這些都是材質本身昂貴的;
此外也有很多材質不貴但是工藝精湛,令人叫絕的,比如燒瓷與漆器。
明遠也不是舍不得花錢的主兒,自然派人延請能工巧匠,儘力設計,將這機械鐘的外殼與鐘麵製成極其精巧的樣子。
及至蘇頌的圖紙送來,作坊的工匠沒費多少工夫,就又研製出了一種能夠到點自動敲打一枚小銅鈴的“自鳴鐘”。
明遠便將這枚“樣品”放了一枚在“海事茶館”中。
效果自然是炸鍋。
無論是在沿海各處大港跑船運的宋人海商,還是自海外遠道而來的夷人,都沒見過這種能夠指示具體時辰的報時器,更何況到點還能發出聲響,自動報時。
一時間人人追著戴朋興詢問:這件東西到底是何處出產。
戴朋興便借此機會,按照明遠的指示,開始推廣“小時辰”的概念。
“海事茶館”每天早上九點開業,九點到十二點供應茶水和從食;
十二點之後海商可以在茶館內隨意交流;
下午三點戴朋興開始在茶館內的小黑板上更新從各家海商處打聽到的海事信息。
茶館隻營業到晚間五點,之後戴朋興要回家陪妻子與阿寶。
明遠:朝九晚五,戴朋興給自己安排的工作時間,相當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