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
戴朋興雖然似懂非懂,但大致摸到了明遠的意思,知道東家會出手有所動作。
他頓時精神抖擻地問:“您要我戴朋興做什麼?”
明遠想了想,道:“他們既然說是今天出航,今天能駛到你說的那個深水灣嗎?”
戴朋興看了看風向,斷言:“現在他們應當是剛出航,兩個時辰之後抵達我說的那邊。”
“那好,老戴,這件事你暫時不方便出麵,你指點一個認得那條船的水手,送我去那條船旁。我們這小船,應該是能趕上的吧?”
“能趕上是能趕上,但……這怎麼行……”
戴朋興還是覺得此舉不妥。
“得了,去追這條船的有我這個‘傻白甜’就夠了,你先回杭州府去,在剛才的府學那裡找到蘇公,告訴他有這樣一件事……”
明遠“如此如此”地麵授機宜,而戴朋興兀自震驚於明遠居然自稱“傻白甜”……這什麼意思?是對海事門外漢的稱呼嗎?可偏偏明小郎君看起來對海事懂行得很啊!
少時,明遠和戴朋興已經分乘兩條船,分頭行事。
戴朋興回城去尋蘇軾去了,而明遠所在的烏篷船支起了船帆。
冬日的錢江上,朔風似刀,將小船的船帆鼓滿。這樣一條快船,自然比泊在錢江的深水港中,剛剛起航的福船要快多了。
大約大半個時辰的工夫,明遠的船已經追上了戴朋興所說的那條海船——今日出港的海船本就不對,所以極其好認。
船上的人見到有小船追來,船上的人還指名道姓要見船東,立時便是一陣慌亂。
少時那名姓蔡的船東在船舷上冒了個頭,問:“有事嗎?”
仔細一看,才發現,追來的船上站著的,不是那個精明老練的戴朋興,而是有錢小郎君明遠,心中不由得便稍稍放下了幾分。
在海商們心中,對於海上的事,真正最懂行的還得是戴朋興,而明遠,商業財計上精明無比,但對海事隻能算是個“門外漢”。
便見到明遠異常興奮地衝船上揮動雙臂:“蔡兄,我是來通知你的!”
“你——中——獎——啦!”
少年人清亮的嗓音順著風傳到福船的船頭上,話音裡的喜氣無法掩飾。
“什麼?中獎?”
那名姓蔡的船東有些傻愣——竟然不是來興師問罪,反而是通知中獎的嗎?
“對呀,您難道忘了前陣子我們討論,說這‘保險’有些像‘關撲’嗎?”
明遠興高采烈地大聲說。
“後來我想,不如乾脆借此機會搞一個‘關撲’,便問了杭州府,是不是要等到正月放禁時才行。”
宋時“關撲”平日裡是被禁的,隻有到了年節時,才會“官放關撲”,讓大家在喜慶氣氛裡玩上一把。
但明遠所說的“關撲”,類似於抽獎,就是在所有“參保”的海商中,抽中一戶,返還保費,或者是給予金錢獎勵。
“杭州府卻說不用,我想什麼時候抽獎都可以。”
那蔡船東聽見,不由得興奮。
“真的嗎?”
明遠笑道:“蔡兄,你看我都親自來追了,難道還會有假不成?”
“有多少錢?”
蔡船東急不可耐地問。
“不多,隻有一千貫!”
明遠大聲回答。
蔡船東的臉稍稍有些扭曲:……“隻有”一千貫?
“不過啊,蔡兄,您得跟我回杭州城去。否則的話,我怕是會頂不住壓力,不得不再玩一次‘關撲’,把這筆獎金給新的中獎者。”
明遠聳聳肩,表示他也不想這樣。
“不如您隨我的船先回杭州城,我們把這筆賬先結了。這大船就讓它先在江上慢慢走著,我回頭再讓小船送您趕上,可好?”
蔡船東眼珠轉轉,思索片刻,便叫來船長和水手,低聲囑咐幾句,又使個眼色。
隨後這名船東便下了福船,來到明遠的小船上。
明遠的笑臉依舊,看不出與以前在“海事茶館”的時候有什麼差彆,倒是恭喜的吉利話說了一大堆,讓蔡船東有些飄飄然,仿佛他已經將那一千貫和上萬貫的賠付的保費都拿到了手裡。
這一條烏篷船便調整了船帆,慢慢駛回杭州城去。
“怎麼……不是在‘海事茶館’嗎?”
蔡船東見船隻路過海事茶館,卻並未停留,有些驚訝。
“是呀,杭州府允的‘抽獎’,所以獎金要到杭州府去領。”
“要到杭州府去領啊?”
但是那一千貫,和即將騙到手的全額貨款令蔡船東衝昏了頭腦,一時想不到其他。
少時,那條小船徑直搖到杭州府門前,明遠下船,帶著蔡船東直奔公堂,在這裡,他當著杭州通判蘇軾的麵,拍拍雙手,笑道:“恭喜啊,您中獎了,我正是來和您解除保險合約的!”
而蘇軾口中咬著一杆筆,流露出一副“明明詩性大發卻被突然打擾了”的樣子,凶巴巴地道:“某就是杭州通判,閣下既然惡意騙保,那麼對不住,除夕你來陪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