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萬萬沒想到,司馬光會因為當年辯論時一句“戲言”追到他這裡。
蘇軾是司馬光的故交,因此司馬光一到杭州,拜帖先下到了蘇軾那裡。而蘇軾陪著明遠去見司馬光,對於司馬十二此次的“來意”著實好奇,連連追問。
明遠也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便將當年他在京兆府先生張載那裡與司馬光辯論的事,和盤托出,全部告訴蘇軾。
當然,他隱去了“舌戰群儒”卡的效果。
蘇軾也聽明遠說起當年那句名言:“必要的戰爭就是正義的戰爭”,忍不住也笑著搖頭:“好個遠之,好會狡辯!”——這就是以另一個角度去詮釋這句話的意義了。
“待會在我家中,你先等等,我先去與司馬君實會上一會。昔日在京兆府你有尊師照拂,現在在這裡我也不能看著你讓司馬公欺負了去了。”
於是,蘇軾宅中,蘇軾先將司馬光邀至書房內密談。
他細細地說了一大堆之後,司馬光帶著難以置信的眼光望著蘇軾——
“子瞻,子不語怪力亂神!”
蘇軾知道司馬光會是這個反應,淡淡地補充:“子不是還曰:‘敬鬼神而遠之’嗎?”
而這個“遠之”,不正是他們現在討論的對象?
司馬光低頭回想:這個明遠,會是個沒有半點特異的普通人嗎?
當年在京兆府孔廟裡的情形頓時在他心中重現——
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遺忘:驚雷劈下,少年的聲音穩穩在殿中響起……
司馬光思索了良久,依舊搖著頭,道:“子瞻,我可萬萬沒想到,這話竟能從你口中說出。”
蘇軾攤手一笑:“換做一年前我也想不到。”
“可是這話已經在我心中盤了一年了,那少年的行事我又一天天都看在眼裡,無不指向他自己所述的那個目的……”
“君實兄,我不說彆的,隻道萬一,萬一,萬一……”
蘇軾說到這裡,心情激蕩,聲音都快啞了。
“萬一那詞中所述是真的,揚州尚且如此,那汴京又會怎樣……”
“若真到了那一日,早得提點,卻又對此視而不見的你我,對得起天下蒼生萬民嗎?”
“……”
司馬光沉吟著,一時半會兒竟沒法兒接口。
*
司馬光與蘇軾一起從書房出來,到蘇家的花廳中來見明遠。
數年不見,司馬光頭發胡子略白了幾分,但是眼神犀利,一見到明遠,便異常嚴厲地望著他,似在無聲質詢。
明遠略微有些緊張,因為司馬光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那眼光,就像是在打量一個戰爭販子。令明遠不由得後悔,當年怎地嘴快,就用那句話來搪塞司馬光了呢?
但明遠也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並且找1127又申請了一張“舌戰群儒”卡,隨時可以投入使用。
“你說……”
司馬光來到明遠麵前,麵色凝重,思忖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還有什麼可做的?”
這完全不符合明遠的任何預期——以至於明遠流露出震驚的眼神,麵對司馬光,一時片刻間竟愣是開不了口。
蘇軾在司馬光背後衝明遠擠眉弄眼,鼓勵明遠開口。
明遠:……啊?
原來蘇軾按照自己當初劇透他的那些內容,又原樣劇透了司馬光一遍啊!
難怪司馬光此刻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大。
但司馬光這問題卻不好回答。
“……還有什麼可做的?”
明遠仔細想了想,才道:“杭州府學,還想要再辦一個‘史學社’。”
司馬光與蘇軾對視一眼,各自拈著胡子,都沒有想到明遠竟會提這樣的要求。
“畢竟前朝太宗皇帝也曾說過,‘以史為鑒,可以知得失’。士子們學史、辯史,能夠鑒於往事,避免前人的錯誤。”
這倒並不難,而且與司馬光現在正在做的事正好契合。
而且還有一點,杭州城中,明遠坐擁旁人豔羨不已的刻印之利。有他在,“史學社”中各種論史的文章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看行天下。司馬光之前看了蘇軾給他看的各式“學刊”,馬上意識到這絕對是學術界推廣自己的一種“利器”。
司馬光剛想點頭,明遠又提了一個問題:“請問,杭州府學辦的那些社團,若是在其中有‘突出貢獻’者,參加科舉考試時能夠獲得一點優勢嗎?”
司馬光與蘇軾同時聽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