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蕭阿魯帶點點頭,這位忠心的老臣便去了。
不多時,登基大典上的演武助興正式開始。遼人尚武,在這種場合的演武通常包括相撲、弓箭、擲矛、舉鼎……
但這一次,最先被推出的,是來自宋國的十門重炮。
這些重炮如今已經被安置在可以靈活推動的小車上,待到事先指定的地點,才被就地卸下,穩穩地安放在車座上。
很快,這十門重炮準備就緒,而演武場上的閒雜人等也一律被清出,出現在人們麵前的,是一個上千步見方的巨大空場。
觀禮的遼國重臣和部族首腦們都有些納悶——什麼樣的演武需要這麼大的場子,又不是演練騎兵戰陣與騎術?
接著人們看見有士兵在千步之外安放靶子。
——千步之外?
終於開始有人意識到這或許是那十門重炮的射程,眼神中紛紛出現震驚。
須臾之後,便是地動山搖——轟然十聲巨響,千步之外的靶子處騰起黑煙。
人們腳下虛浮,站立不穩,竟有當場跪倒,無法起身的。
再一次受驚的戰馬瘋狂嘶鳴著想要四散逃去,被稍有經驗的馬夫用儘全力控製住,死死壓製在大典現場。
炮響帶來的聲波很快就消散了,硝煙在春風中也飄散得很快。
但總有可怕的響聲在人心中回蕩。
所有的契丹貴族與重臣此刻都麵如土色,兩股戰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
隨著完全被打爛的靶子從千步之外送來,遼國的貴族們開始想象自己若是剛才停留在千步之外的位置上……
他們意識到自己的人馬沒有半點抗拒的能力。
如果發起叛亂的是他們,而他們麵對如此恐怖的火力攻擊……
漸漸的,這些癡癡呆呆的眼神從演武場轉至端坐在馬背上的大遼皇帝耶律浚身上。
那眼神,從癡呆漸漸轉成了敬畏,轉成了無比恭敬。
緊接著那些還站立著的人紛紛跪下,向契丹皇帝拜倒。
這是比宋人神臂弓、床子弩、投石機還要遠的神兵利器,而且威力巨大,傷害力遠非弓箭等物可以比擬。
宋人在武備上一向謹慎,嚴守秘密,傳說大宋西軍與西夏作戰時,即便要丟棄神臂弓,也必須先將這些武器毀壞,絕不能讓對手獲得,從而仿製。
然而宋人辛辛苦苦造出的火炮,遼主不僅有,而且一下子有了十門。
看來,新皇與宋國的“親善”,給遼國帶來的好處可不止一星半點。等到宋國使臣一走,遼國的工匠將那些火炮一拆,依葫蘆畫瓢地再造出,宋國的軍力對遼人來說不再是秘密。
怎麼想都是上上之選。
於是,在新帝登基的演武場前,群臣俯首,山呼萬歲——而這一次是出於真心。
然而……頭戴金冠端坐於馬上,耳畔聽著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耶律浚卻覺得一顆心在不斷地往下沉。
明遠看似非常好心,送給他十門重炮,幫助他震懾遼國境內所有的權臣與貴族,為他消弭國內的隱患——
但此刻,耶律浚的內心卻是絕望的。
正是因為他曾經在宋境內生活過,擁有了見識與眼界,耶律浚才明白如今大遼與大宋之間的軍力差距究竟在哪裡,有多大。
這十門重炮看似是大大方方地送給耶律浚了,大宋也絲毫不防著遼人對其進行研究。然而耶律浚卻知道,遼人恐怕是耗儘心力與錢財,也隻能仿製出一兩門。
造一門炮,需要開采鐵礦石,需要冶煉,需要鑄造,需要研製與之搭配使用的火藥和砲彈,需要平坦的道路將其運輸至目的地,需要……
看著大宋將火炮當做“厚禮”相贈的這股大方勁兒,耶律浚心裡非常清楚,這些條件大宋已經完全具備,在往後若乾年中,隻有大宋能夠源源不斷地造出威力巨大的火器。
遼國大軍越是青睞火器,遼國就越是依賴大宋。
但若要大軍放棄使用火器……這,但凡親眼見過就知道這絕不可能。
——今日這一演武,便意味著大遼永遠失去了對南麵的優勢,再也無法再與大宋對敵。
“蕭阿魯帶,去將宋國使團的正使給朕帶來!”
耶律浚臉色鐵青,甚至令他身周的遼臣根本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令新皇的心情如此糟糕。
“不了,蕭阿魯帶,朕自己去見宋國使臣。”
作為皇帝,耶律浚最終還是選擇收斂了情緒,轉換了語氣,撥轉馬頭,親自去尋明遠。
這一次,明明是明遠帶隊,贈送火器,看似好意地幫助耶律浚威懾遼國各部,結果現在耶律浚怎麼感覺自己被威懾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