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袁燁以一支穿破靶心的箭,堵住了悠悠眾口。
但還是有人心裡不服,朝中素來講究以德服人,袁燁在兵士心裡“無德”。
下午訓練的時候,兵士們雖然老實了,卻隻是嘴上加了把門兒的,他們的眼神,他們的身體,無不對袁燁“低劣”的人品表示抗議。
袁燁見多了這種嫩兵,全然不放在眼裡,訓練的時候,沙壺裡的沙漏了數個來回,他都沒再多說一句廢話。
直至日落西山,訓練結束,兵士們全部都疲倦不堪,袁燁才再次和他們麵對麵站著。
袁燁視線飄忽不定,語氣也很隨意:“也就都還湊合,實在算不上好。”
兵士們辛辛苦苦訓練一下午,就得來這樣一個評價,頓時怨氣橫生,不滿露在了臉上。
袁燁正視他們每一個人,肅然道:“你們還可以更好,但是你們沒拿出拚命的勁兒來。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怨氣,但這不是你們不拚命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你們在幼官舍人營裡過得太舒服了!你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上進!”
他一句話,甚至連兵士們過往的表現都否定了,便是一司的兵士們,也都攥起了拳頭。
袁燁走到一號跟前,問道:“你不服?”
一號挺直了脊梁骨,傲然一句:“不服!”
袁燁走到彭行謙麵前,問道:“你不服?”
彭行謙語氣平平:“不服。”
袁燁走到八號麵前,問道:“你不服?”
八號大吼一聲:“不服!”
袁燁走到簡玉紗麵前,勾著唇角問道:“你也不服?”
簡玉紗:“服。”
她的確沒拿出拚命的勁兒。
袁燁很有興致地問她:“你為什麼服?”
簡玉紗說:“教練一定有令人信服的道理。”
她知道袁燁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袁燁再懶得看“閔恩衍”,冷笑一聲:“慫貨。”
簡玉紗:“……”
五號兵士:“報!”
袁燁:“說。”
五號兵士:“我覺得教練你沒有尊重我們!”
袁燁眉毛一挑,輕蔑從嘴角泄出來:“尊重?我憑什麼在軍營裡尊重你們?是你們的能力值得讓我尊重?還是你們德如聖人所以讓我尊重?你們所謂的尊重,無非是讓我看在你們姓氏的份上,給你們麵子。可那是給你們祖宗的尊重,不是給你們的!在你們腳底下這個地方,尊重是要靠自己掙來的!你們籍籍無名,從未建功立業,怎麼好意思舔著臉把你們祖宗該享有的榮耀,攬到自己頭上?”
袁燁言語如鋒利的刀,戳破了他們的虛榮。
兵士們無不微微低頭,再不好意思談及“尊重”二字。
袁燁微抬下巴,從一號兵士的臉上開始掃過去,他嗓音磁沉:“想要彆人的尊重,就得自己掙!”
稍頓一瞬,他繼續說:“今天射箭訓練到此結束,如果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明天下午不用來了,能堅持下去的,不要再遲到,否則絕不像今天這樣輕饒,任何原因!我說清楚沒?”
兵士嘶吼:“清楚了!”
秦放從遠處過來,和袁燁打了個照麵,便和兵士們說:“你們都先原地休息會兒。”
他和袁燁去到樹下說話。
“下午訓練感覺怎麼樣?”
“湊合吧,新兵都有的毛病,就是給你們慣的。”
秦放笑了一下,說:“他們年紀還小,肯定不習慣你這樣的教練。”
袁燁睨秦放一眼,道:“小個屁!我十幾二十歲的時候,身上刀疤都不知道幾條了。在福建那邊,我都跟我的兵說,平時即戰時,沒有一個像他們這樣嬌氣的。”
秦放很認真地說:“會有這麼一天的。等這一季優秀兵士評選過去了,他們訓練內容也都會加強加難,肯定比現在好多了。”
袁燁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你說有個要學長.槍的讓我帶帶,是哪個?一司的幾個我都認識,我記得沒有用長.槍的。”
秦放輕咳兩聲,說:“閔恩衍。”
袁燁:“……”他扯著嘴角,道:“就他也配學長.槍?他那胳膊拿得穩紅纓槍嗎?”
秦放抱著手臂說:“他報都報這個了,就隻能麻煩你了。”
袁燁無言以對。
秦放關心道:“閔恩衍下午表現怎麼樣?”
袁燁眼神放遠,落在“閔恩衍”身上,產生了一絲疑惑,他說:“一般般。”
但是下午那一腳,“閔恩衍”的淡定著實讓他意外。
秦放好奇道:“我看你一入營就針對他。他怎麼招惹你了?”
袁燁冷淡道:“就是看不起他,覺得他配不上。得了,你把他叫來吧。”
秦放點頭,朝兵士們走去,跟他們說:“你們的武器教練,一會兒都會去教練場,吃完了飯各自去找各自的教練,具體訓練時長、內容,自己和教練商量。還有其他什麼問題的,現在就說,沒問題就各自回營。”
六號兵士做作的捂著胸口。
十五兵士是秦放班裡的兵,他在秦放麵前,膽子也大些,便替六號道:“秦隊長,騎射教練下午踢人了,差點把人踢死。”
六號可委屈了,有人替他出頭,眼圈都紅了。
秦放瞪十五號一眼,道:“你給我閉嘴!”
他跟六號解釋:“下午的事我都看到了,騎射教練真想踢死你,根本不會把你往沙坑裡踢,他要是往你屁股上踹一腳,你能直接摔死在地上信不信?”
六號垂頭,仍舊捂著胸口。
秦放冷著臉問六號:“跟教練撒謊,是欺上。你要心裡不舒服,我就把這事兒報上去,看看上頭怎麼處理。”
六號慌了,連忙說:“彆!秦隊長彆!”
他能不知道怎麼處理麼?
袁燁作為上
級打人事出有因,不會有任何事,他搞不好還要因為說謊而被取消評選資格。
一番連消帶打,兵士們都老實了。
秦放說:“解散!”
他單獨叫了簡玉紗留下來,跟她說:“我給你找的長.槍教練就是你們騎射教練,你自己過去找他,你如果真想跟他學東西,自己看著辦吧。”
簡玉紗很誠懇道:“謝謝秦隊長。”
秦放拍拍簡玉紗的肩膀,說:“真想謝我,就不要讓我失望。”
簡玉紗點點頭,看著秦放的背影麵帶微笑。
袁燁還站在樹底下等,簡玉紗沒多耽擱,徑直就去了。
“教練。”
袁燁靠在樹上,沒看簡玉紗一眼,他看著天上的白雲,道:“如果你想學長.槍,我也可以教,隻是你彆指望在我手底下輕鬆混日子。”
簡玉紗問袁燁:“教練你想教我嗎?”
袁燁的視線下移到簡玉紗臉上,他說:“不想,你不值得我親自教。”
簡玉紗道:“好。”
袁燁環著手臂走了。
簡玉紗也回營帳去吃飯。
紅纓槍是簡家絕學,簡玉紗完全不需要袁燁教她什麼。
簡玉紗到了營帳。
還是和中午一樣,陸寧通已經幫她把飯打好。
兩人坐在馬紮上吃飯,營帳裡雖然也有彆的兵士,氣氛卻壓抑了許多。
簡玉紗問陸寧通:“怎麼了?”
陸寧通冷哼說:“還不是那樣唄,故意甩臉子給我看,不許同班兵士跟我說一句話。”
簡玉紗大致也猜到會這樣,她說:“這種日子會成為你在營裡的常態,我這九天訓練時間很長,你得自己學會適應。”
陸寧通點頭:“我知道。”
簡玉紗說:“彆怕孤立,等你強的時候,會有和咱們一樣的人成為我們的朋友。”
陸寧通喃喃道:“我強的時候?”
簡玉紗鼓勵陸寧通:“下次月考就快到了。我晚上不用訓練,我每天晚上抽空出來教你打拳。寧通,試一試,你能過的。”
陸寧通有點心動,他咬牙說:“那我試試,爭取早日和你一起換一個班待,姓羅的太他娘的惡心人了。”
有了目標,陸寧通吃飯都更有勁兒了。
倆人吃完飯,便去水槽洗碗。
偏不巧,正管隊和鄧壯壯以及戊班的一乾兵士,都在水槽洗碗。
正管
隊踹鄧壯壯的屁股,把碗塞他懷裡,吊兒郎當道:“長沒長眼睛?知不知道怎麼做人哪?”
正管隊是羅隊長麵前的紅人,鄧壯壯當然不敢當眾和正管隊叫板。
軍營裡麵,欺壓的事兒多了去了,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大家見怪不怪,隻當看個熱鬨。
鄧壯壯拿了正管隊的碗,幫他洗。
正管隊嫌他墨跡,又踹了鄧壯壯一腳,罵道:“狗娘養的,洗個碗都不會,你吃狗
屎長大的?”
鄧壯壯拿著碗停下了動作,極力忍耐著他的脾氣。
正管隊莫名笑了一下,歪頭看著鄧壯壯的臉,揶揄道:“嘖,生氣了?動手啊。”
鄧壯壯知道一旦動手他就無法停下來,便又低頭繼續洗碗。
陸寧通捏緊拳頭,抬著步子就要衝過去。
簡玉紗摁住了他的肩膀,說:“彆著他的道。”
陸寧通眼圈發紅,切齒道:“他憑什麼!就這樣放過他?!”
簡玉紗聲音冷了兩分:“當然不會,隻是你現在心態處於劣勢,真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打傷他,你不僅要受到處分處罰,鄧壯壯日後就更沒有好日子過了。”
陸寧通眼睛一眨,落了一道眼淚。
簡玉紗在他耳邊低聲說:“今天晚上咱們以牙還牙。”
陸寧通眼睛一亮,問道:“真的?”
簡玉紗點了點頭。
洗完碗,兩人把碗放回床頭櫃子裡。
陸寧通找了一盒消腫祛瘀的膏藥,塞到鄧壯壯被子底下,他用的藥都是好藥材製成的,效果好,價格不菲。--
旁人心照不宣地對陸寧通的舉動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