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記住了。”荊通對幾名弟子冷冷道,“無論對方看起來有多無害,不管是無辜、癡傻、還是耿直,魔修都是絕不可信的。不管他們是在對你笑,在罵你,還是在向你哭訴……他們的話,你們一個字都不要往耳朵裡進。”
他頓了頓,神色中多了幾分晦暗之色。
“麵對魔修之時,時刻要保持警醒。絕不能相信他們,連一瞬間都不行。若是對魔修掉以輕心,最後一定會後悔莫及,聽到了嗎!”
白飛鴻看著天魔,低頭稱是。
方才,就連她都有一瞬間被天魔給騙過去了——他看起來實在太傻,以至於讓人忘記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四魔之一的天魔。
她又看了一眼荊通。
關於這位大師伯的傳言,前世她也有所聽聞。
荊通曾經是前任瑤崖峰主最寵信的弟子,卻並不是繼承誅邪劍意的繼任者。繼任之人,本是他的師兄。
然而後來,前任峰主為陰魔所誘,不僅殺死了繼承衣缽的大弟子,還叛出了昆侖墟,造下殺孽無數,生生成了陰魔裙下之臣,助她為禍一方的倀鬼。令瑤崖之山一時淪為四海笑柄。
少年荊通孤身闖入劍塚,奪得杜惡劍,千裡追凶,最終將自己的師父斬於劍下。繼承了誅邪劍意,也繼承了瑤崖峰主之名。
她不是很想知道,他在這一番經曆中究竟受了多少苦楚與背叛,又被陰魔耍弄了多少次,才會落下這樣堅定的想法來。
“敢問荊真人,這名魔頭,貴派打算如何處置?”
江天月拱手,恭恭敬敬地問道。
“非常遺憾,以我的誅邪劍意無法斬下這孽龍的頭顱來。”
荊通乾脆地承認了這一點。
“我想,我們應當將他押去昆侖,再聯絡少海雲家,共同商議如何鎮壓這孽龍。不知劍閣方麵以為如何?”
“這點還需要同我派師長商量。”江天月低頭道,“張師伯還在村中,不如我們先將魔龍帶回錢家村,既是給村民一個交代,也好讓師伯聯絡閣主,共同商議如何處置。”
“也好。”
荊通理了理胡須。
“終究是昆侖與蜀山交界之地……讓村民安安心心也好。”
“唔唔唔!”
天魔奮力掙紮起來,卻被荊通一劍柄敲中後頸,不甘地委頓下去,再也無法掙紮,隻能用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們。
荊通押著魔龍便下了山,在與錢家村的村民簡單交代了一番事情始末之後,他們便帶著魔龍離開了村子。
村民們湧到了村口,既是為了感激他們為村子除了一害,也是為了看一看這傳說中的河伯、真正的魔龍的模樣。
“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我苦命的丫頭啊——你看到了嗎!老天開眼了啊!”
“各位恩公的大恩大德,我們未來就是當牛做馬,也一定會還上!”
以村長為首的一乾老人,更是齊齊向他們跪了下來,熱淚盈眶,在黃土地上不住地磕著頭。便是白飛鴻他們連忙去攔,也攔不住這白發蒼蒼的老人。
“謝謝各位仙人……謝謝各位仙人……”老頭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若沒有你們,我們全村都沒有活路罷,實在是……老頭子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今後,不管是修宗祠、供長明燈、立功德牌坊……我們一定會記住各位的大恩大德!”
“那便不必了。”荊通彎下腰,將老人從地上攙扶起來,“與其費事為我們建這些,不如為那些死去的姑娘孩子供奉些香火,希望他們的魂魄走得順遂些,來世的福氣也厚一些,投個好胎。”
老村長一窒,又是羞愧又是酸楚地低下頭,一疊聲地應著“是”。
而阿玉姑娘也挽著白飛鴻的手,硬是塞了一大包紅棗桃乾在她懷裡。
“我們鄉下人,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這位農家姑娘熱切地看著她,“隻有這點心意,雖然你們是仙人,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還是希望你們帶著。”
白飛鴻倒也不推辭,收在芥子裡,便也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今後,你也多保重。”
阿玉姑娘豔羨地看了一眼她的芥子,摸了摸頭,露出一個爽利的笑來。
“我決定了,過些日子,我也要走出這山溝裡,去試試能不能投到哪個山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我也想修仙。”
白飛鴻拍了拍她的手,誠懇道:“你可以試一試。昆侖墟今年會有一輪入門大選,蜀地也有劍閣的入門試煉,我認為你都可以前去,不管中不中,都是一次寶貴的經曆。”
“也是。”阿玉姑娘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河伯我都敢和他拚了,試一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到了那時候,白姑娘你也要等著我!”
白飛鴻對她笑笑:“嗯,我等著。”
而那一邊,眾人也艱難地擺脫了熱情的村民。劍閣的張真人領著兩名弟子,衝荊通拱一拱手,算是告彆。
“閣主的意思是,人就姑且交給昆侖。”張真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天魔,“既然此事是昆侖子弟出力最多,劍閣也不好爭功。如何處理,便由昆侖墟與少海商議便可。當然,若是有用得到劍閣的地方,劍閣自然也當出力。”
“如此甚好。”
荊通點了點頭,也是一拱手。
“那麼,我便帶幾名弟子離開了。”
他轉過身來,招呼幾名弟子。
“好了,快到這邊來。”他難得有了幾分溫和語氣,“我們先返回昆侖墟,將這一切上報掌門。”
白飛鴻應了一聲“是”,便要轉身離開。
偏在她轉身的瞬間,她聽見阿玉姑娘發出一聲驚呼。
“奇怪——”阿玉姑娘說,“白姑娘你看,那邊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白飛鴻仰起頭來,隻看見了一道黑色的彗星,貫穿了血紅的落日。
下一刻,她便看到,那彗星的真實麵目。
那是一柄通體玄黑的魔劍。
不,那劍身原本是澄淨的銀白,隻是被過於濃厚的魔息所侵染,變成了不祥而凶煞的黑。
而後,那黑光猛然襲到了她的眼前。
與此同時,在她的視野之中——
荊通的頭顱,還帶著前一刻難得的溫和神色,驟然從他的脖頸之上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