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常晏晏聽了這句話,反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你倒是說說，我在用什麼眼神看她？”
她不但沒有後退，反倒笑著湊近林寶婺,又大又黑的眼睛裡倒映出對方的臉龐。
被這樣注視著,林寶婺恍惚有種自己正被蛇盯上的錯覺。
仿佛隻要答錯一句話，劇毒的獠牙就會咬上自己的咽喉。
“常晏晏你又發什麼瘋？”
林寶婺越發氣惱,她一把將常晏晏推了回去，氣得過了頭,她反倒也笑出來了。
“你還問我？你自己不知道？”她瞪著常晏晏，目光淩厲,“你看著白飛鴻的時候簡直像是想把她吃了。你以為彆人都看不到嗎？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麼,白飛鴻有哪裡對不住你？再沒有比她對你更好的人了吧？彆忘了，她是修無情道的,你不要去壞她道心行不行？”
常晏晏靠著牆，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話說得還真好聽。”她抬起頭，“不過,林大小姐不覺得,這話由你來說十分可笑嗎？”
她直起身,理了理淩亂的衣袖。常晏晏生得嬌小，去看林寶婺的時候總要仰起頭,現在,她就仰著臉，對林寶婺綻開一抹有些奇異的笑。
“林大小姐,你不要忘記了,當初傷她最厲害的人就是你。有些事,就算飛鴻姐姐忘記了,你自己也不該忘了才對。”她嗤笑一聲,“現在才來裝好人，圍著她轉前轉後也太遲了吧？”
“我才沒有裝什麼——”
林寶婺的聲音猛地頓住了，她一把扯住常晏晏，不給她退開的機會。
“……你在挑撥我。”
她的語氣十分肯定。
“你想挑撥我和白飛鴻的關係。”
常晏晏微微挑眉：“你和飛鴻姐姐有什麼關係嗎？難道你以為你們兩個是朋友？彆這樣，笑死人了。”
“你的手段不該那麼淺薄才對，常晏晏。”
林寶婺鬆開手，無聲地搖了搖頭，語氣中難掩失望。
“你還記得我們兩個吵了多少年嗎？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你的話術。這種低級的挑撥對我是沒用的。”
“是嗎？我倒不知道猴子什麼時候也長記性了。”
常晏晏把眉挑得更高，唇邊諷笑更深。
林寶婺幾乎是立刻就上了鉤。
“誰是猴子啊？！”
看到常晏晏涼涼的笑，林寶婺方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住自己的火氣，同她好好說了下去。
“常晏晏，你騙不過我的。”她的語氣很是篤定，“你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假裝無辜，然後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你剛才就是想激怒我，讓我不要去找白飛鴻。我以前還會被你騙，但是現在已經不會了。”
“就算你是琅嬛書閣的大小姐，也不能隨便汙蔑人。”常晏晏又笑了一下，“我可從來沒做過你說的那些事。是你自己非要東想西想，自己要鑽牛角尖。我倒還想對你說，你不要一忽兒冷一忽兒熱，一會兒走近一會兒又遠離，飛鴻姐姐寬宏大度，我看你那樣都難受。”
出人意料的是，林寶婺並沒有被激怒，反倒將常晏晏的手腕扣得更緊了一些。
“你的手段不該這麼卑劣才是。”她看著常晏晏，目光沉沉，“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這不像你。”
常晏晏驀地沉默下來。
本是硝煙彌漫的暗處，此刻忽然變得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陰影中的少女抬起眼來，定定地看著林寶婺的臉龐。
那張麵龐上是隱藏極深的擔憂。秀麗的眉頭深鎖著，那雙眼睛深深打量著自己的麵容，好像想要從她的神色裡扒拉出她的想法，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常晏晏忽然感到好笑。
最了解你的人也許就是你的敵人。
這句話居然是對的。
她從來沒想過，站在自己麵前問出這樣一句話的人，居然會是林寶婺。
——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
右肩的蝶蠱再度如同灼燒一樣痛起來，常晏晏知道，此刻隻要隨便說點什麼，林寶婺就絕對活不下去了。
一定會死。
絕對會被她殺掉。
區區一個琅嬛書閣的閣主，那個女魔頭當然不會放在眼裡。
但是……
“你知道嗎？”
常晏晏忽然很輕很輕地笑了出來，她看著林寶婺。慢慢地，緩緩地說出了自己藏在心裡很多年的真心話。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起，我就很討厭你。”
“……”
林寶婺驀地沉默下來。
常晏晏素來是個喜歡裝乖賣巧的人，即使她們兩個明爭暗鬥了這麼些年，她也從來沒有把這句話光明正大地丟到她的臉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