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喻舟靜靜看著,像看待陌生人和撒野者,眸中毫無波瀾。
說來也怪,明明一身溫潤、清朗正氣,可眉眼間總是帶著幾分薄涼寡情,似乎沒有一個人能牽動他的心,也因此沒有軟肋,無堅不摧。
趙薛嵐曾幾度想要將他拽下雲端,讓他體會七情六欲,可得知他寵幸了其他女人,心裡的醋意迸濺,又想讓他遺世獨立,不染風月。
受了寶珊短暫嗬護的小黃狗嗷嗷嗷地跑過來,咬住趙薛嵐的衣裾,被她一腳踢開,翻著肚皮倒在陸喻舟腳邊。
小黃狗嗚嗚幾聲,窩在陸喻舟的椅子下麵。
一旁的趙氏急得直抖,“這是作何,快放開,鬨出人命怎麼辦?”
趙薛嵐根本不聽勸,嘴角漸漸平直,連指甲蓋也泛起了白澤。
寶珊呼吸不暢,靈魂抽離間,陡然聽得“砰”的一聲,接著是瓷碎的聲音。
陸喻舟將盛滿熱茶的蓋碗拋擲在趙薛嵐掐著寶珊的手背上,趙薛嵐吃疼一下,卸了力道。
寶珊捂著脖子後退,輕咳幾聲,眼看著趙薛嵐憤怒地站起身,與此同時,後背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撐住。
趙薛嵐在女子中算極為高挑的,可還是隻到了陸喻舟的下巴處,兩人一個紅豔如火,一個如沐春風,但在氣場上,那抹怒火被春風吞噬得乾乾淨淨。
陸喻舟斜睨一眼身側的姑娘,平靜的眼底泛起一絲憐憫,將她打橫抱起,對上趙薛嵐淩厲的眼眸,“皇城司抓犯人還要有官家的首肯,帝姬卻在我府上無故傷人,試問王法何在?!”
“皇城司就是王法!”
“那你要看看中書省答不答應!”
兩人針尖對麥芒,門外的繡衣侍衛們當即拔刀,在他們的意識裡,趙薛嵐的指令大過天。
但陸喻舟的權臣頭銜也非浪得虛名,在繡衣侍衛拔刀的同時,府中閃現眾多隱衛,兩夥人舉刀相向。
趙氏瞪大眼睛,從不知府中早已被陸喻舟完全掌控。
“怎麼忽然傷了和氣?快讓他們放下刀。”趙氏來回勸說,見陸喻舟油鹽不進,隻能給趙薛嵐使眼色,小聲道:“帝姬彆忘了初衷,你越這樣,越會把子均推遠。”
趙薛嵐何嘗不知,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前麵一個官家女慕夭也就算了,如今,他竟為了一介婢女跟她交惡,傳出去,她的臉麵往哪兒擱?
偏偏,又不能也舍不得拿他怎樣!
她看向自己的侍衛,“一群蠢貨,誰讓你們拔刀的?收回去!”
繡衣侍衛紛紛將唐刀收回刀鞘。
見這邊軟了氣勢,趙氏趕忙又去勸說另一邊,“子均,看著為娘懷了身孕的份兒上,彆惹事成嗎?”
陸喻舟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眼裡含著點點譏誚,麵無表情地抱著寶珊離開,“緗國公府不歡迎帝姬,慢走不送。”
趙薛嵐緊緊握住拳頭。
當他抱著寶珊走進梅織苑時,餘光瞥見一抹人影,還有一隻搖著尾巴的小黃狗。
寶珊從他臂彎跳下來,抱起小黃狗,心裡十分清楚,經此一事,她已然成為趙薛嵐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後興許會遇見諸多麻煩。
心裡犯著愁,嘴上還是道了謝:“多謝主子解圍。”
陸喻舟靠在一旁的槐樹乾上,撣了撣衣袂上的褶皺,“不必謝我,以後你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趙薛嵐是汴京最跋扈的女人,果決狠辣,敢頂撞官家,又得官家偏愛。得罪了這樣的人,寶珊哪裡還有好日子可言。
月下女子泛起愁緒,低頭揉著小黃狗胖胖的肚子。
陸喻舟又瞥了一眼躲在角落的人影,轉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如,你試著求求我。”
寶珊抬眸,望著男人精致的眉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若不求他,好像也沒有其他法子,“要怎麼求呢?”
女子嗓音天生柔媚,嬌滴滴的甚是好聽,陸喻舟抬抬指,示意她靠近一些。
寶珊抱著小黃狗走近,隻聽陸喻舟緩緩道:“跟慕夭一樣,跟我做筆交易。你幫我讓趙薛嵐死心,我幫你拿回賣身契,並附贈府宅一座、紋銀百兩。”
當初,趙薛嵐之所以放棄追求陸喻舟,就是因為自尊心不允許她去喜歡一個心裡裝著彆的女人的男人,而今,這份愛意死灰複燃,對陸喻舟的攻勢也隨之卷土重來。可陸喻舟知道,趙薛嵐的自尊心是她致命的軟肋,挫其鋒芒,不如挫其軟肋。
寶珊喃喃道:“故技重施嗎?”
男人沒有否認,似笑非笑地問:“如何?”
“讓她死心那日,我就可以離開嗎?”
“自然。”
寶珊上前一步,“成交。”
陸喻舟眼中帶笑,笑意薄涼,提醒道:“趙薛嵐的眼線就在你的左後方,你該如何做?”
寶珊默然,看向他削薄的唇,睫羽微顫,“那你低一點,我碰不到。”
陸喻舟不知她的意圖,俯身靠近她。
距離拉近,寶珊攥攥裙擺,忽然踮起腳,仰頭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貼,男人下意識地躲開,隨即反應過來,哂笑一聲,扣住寶珊的後腦勺,狠狠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