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2 / 2)

小外室 怡米 15953 字 10個月前

陸喻舟坐回馬車,額頭後背全是冷汗。

見他這副樣子,寶珊吩咐車夫道:“去醫館。”

月暗燈昏,醫館大夫為陸喻舟配好藥方,叮囑寶珊道:“一副藥能吃三日,一日三次,夫人切莫記錯。”

“有勞。”寶珊扶著陸喻舟坐進馬車,臂彎懸著打包好的藥材。

剛剛施了一副針,這會兒頭重腳輕,陸喻舟歪靠在寶珊身上,閉眼調息。

寶珊很想把人推開,又不想跟他有口舌之爭,便由著他了。

回到府上,陸喻舟直接進了西臥休息,寶珊抱起阿笙回到東臥,“阿笙今兒乖不乖?”

阿笙緊緊摟著娘親的脖子,一刻也不想分開,雖然沒有哭鬨,但寶珊知道他白天裡定然掉淚豆子了。

“嗯嗯!”阿笙認真地點頭,跟娘親臉貼臉,翁聲翁氣地嘟囔,“壞叔叔總是纏著娘親。”

寶珊不願在孩子麵前多提陸喻舟,擁著兒子倒在床上,“阿笙該睡覺了,睡得好才能長高個兒。”

阿笙往她懷裡鑽,笑嘻嘻道:“長高個兒就能保護娘啦。”

“嗯。”寶珊笑著揉揉兒子的臉,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

夜裡,阿笙從被窩裡爬起來,輕輕推了下寶珊,“娘,噓噓。”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過度疲勞加之受了驚嚇,寶珊沒有立即醒來,竟翻個身繼續睡著。

阿笙有點憋不住了,又不想尿褲兜,拱著小屁墩爬下床,顛顛去往湢浴,卻因恭桶有些高,坐不上去,急得順了拐,提著褲子跑出來,想起娘親還在睡,就轉了個頭,跑去對麵的臥房。

隔扇沒有關,阿笙順勢跑進去尋到了倚在床上還未入睡的男人。小家夥沒有察覺到男人的不適,左腳踩右腳道:“噓噓,噓噓......”

陸喻舟攏眉看向他,他倒會在夜裡使喚人,“自己不能去?”

阿笙憋得臉蛋通紅,“太高。”

忍著胃痛,陸喻舟起身拎起他的脖領走到湢浴裡,把他放在恭桶上,自己靠在牆上,手捂著胃部,看起來極為痛苦。

少頃,阿笙提起睡褲,歪頭看著他,“你怎麼啦?”

陸喻舟沒回答,指向門外,“自己回屋。”

阿笙“唔”了一聲,走向門口,忽聽身後“澎”的一聲,扭回頭時嚇了一跳。

壞叔叔死了?

心裡又怕又急,阿笙不敢過去,顛顛跑向東臥,使勁兒搖醒了寶珊,“壞叔叔死了。”

“......”

顧不得穿鞋,寶珊牽著阿笙的手,赤腳跑向西臥,卻被阿笙拽進了湢浴。

看著倒地的男人,寶珊急忙蹲下來,試了一下鼻息,還有氣兒,她看向蹲在遠處的阿笙,“沒事兒的,讓小桃去叫人。”

阿笙捂著小胸口跑向房門。

湢浴裡,寶珊探上男人的脈搏,縮了一下手指,等小桃帶著廚役進來時,吩咐道:“扶他去床上。”

廚役架起陸喻舟,攙扶著他回到大床上。

寶珊攤開針灸包,邊燒針尖邊在陸喻舟的頭上施針,這個時候若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夜闌更深,燈火如豆,陸喻舟從高燒中醒來,唇瓣乾澀,肌肉酸疼,胃部灼燒,渾身發寒,看上去很是頹然。

餘光中,女子單手撐頭,靠坐在桌前假寐,恬靜的容顏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屋裡沒有其他人,陸喻舟動了動手指,敲了一下床沿,叫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寶珊睜開眼,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醒了,你發熱了。”

陸喻舟啞聲開口:“水。”

素手執起長嘴壺,倒了一杯溫水,端到他麵前,“自己能喝嗎?”

陸喻舟費力坐起身,接過瓷碗,淺抿了幾口潤喉,“是你在照顧我?”

這不顯而易見麼。

寶珊叮囑道:“你需要養一養胃,一個月都彆再沾酒了,要不年紀輕輕一命嗚呼,難過的是你的家人。”

陸喻舟將碗遞給她,自嘲地扯扯嘴角。因為趙氏的緣故,他與父親和兩個胞弟不親近,他要是一命嗚呼,除了父親會悲痛,沒有其他親人會在意他了吧,正好合了趙氏的心願。

這時,他發現趴在隔扇前的小圓腦袋,眸光微動,“過來叔叔這裡。”

猶豫了一下,阿笙走過來,趴在床邊,雙手托腮,“你好些了嗎?”

不知怎地,陸喻舟忽然眼眶發酸,初入仕途至今,不知醉過多少次,沒有人會像阿笙這樣直白簡單的關心他。

“沒事,是你叫人來救我的?”

小孩子也能感受到友好和感激,阿笙有點不好意思,“是娘親救的你。”

陸喻舟瞥向偏頭看向彆處的女子,心中湧入一絲絲暖流,抬手捏捏阿笙肉嘟嘟的臉蛋,“謝謝。”

阿笙彎了一下唇角,害羞地跑開了。寶珊趕忙起身去追兒子,走到門口轉頭道:“我讓小桃照顧你,你再睡會兒,明日爭取多多休息,彆太操勞。”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男人剛剛冉起光亮的長眸漸漸黯淡,垂眸眨了眨眼。

次日,陸喻舟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大早就去往堤壩,而是坐在桌前慢慢喝粥,蒼白的臉色顯出他的疲憊。

阿笙拿著風箏跑過來,站在隔扇外,紅著小臉問道:“你好點了嗎?”

陸喻舟淡笑,雖然疲憊,但眸光已然清潤,“好多了,謝謝你,小阿笙。”

阿笙露出一排小乳牙,拿著風箏跑開了。

前半晌,季筱帶著扈從們過來探望,說了一些聽起來貼心的話,陸喻舟嘴角帶著淺薄的笑,看似接受了她的好心。

“我這裡有一味藥,極其名貴,對什麼病都能藥到病除。”季筱讓人將藥遞過來,放在床邊,“相爺可以試試,即便治不好胃病,對身體也不會有損害。”

精致的木匣裡放著幾顆藥丸,陸喻舟頷首,“前輩有心了。”

季筱勾唇,“相爺客氣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相爺在官家那裡替我求情呢,若不是相爺,隻怕我現在正坐在囚車裡,被押解回刑部。”

兩人互相虛與委蛇,表麵的客套滴水不漏。

等季筱離開,陸喻舟叫來寶珊,將木匣遞給她,“你不是好奇讓季筱在醫藥界聲名鵲起的靈藥麼,拿去研究吧。”

寶珊有些驚訝,“季筱讓你服用?”

“嗯。”

“那你為何不服用?”

陸喻舟嗤笑,眸光更為薄涼,“她怎會好心對我,而且,我也不信所謂的靈藥。”

正好想要研究一番,寶珊也沒客氣,收起木匣,“你今日覺得如何,胃還疼嗎?”

“好多了。”

寶珊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陸喻舟久久沒有收回視線,明明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冷淡疏離,與旁人也沒差,可自己就是想要再得到她的關心,哪怕一句不走心的話都會讓自己覺得舒坦,而旁人不走心的關心隻會讓他覺得反感。

就這樣,陸喻舟在小宅中養了一個多月的胃。每日都是一大早離開,落日時分準點回來,滴酒不沾,按時服藥,在悄然無聲的春夏交替之際,養好了胃。

暴雨季即將來臨,已經修繕的堤壩正等待著考驗。直到一場暴雨過後,堤壩完好無損,陸喻舟和欽差們站在岸邊,互相拍了拍肩。

“辛苦。”

時隔多日,陸喻舟今日終於露出了一抹發自肺腑的笑。

而這段時日,聖駕也抵達了汴京。

眾臣和侍衛在城外迎接官家,卻不曾瞧見官家抱著一名女子步下了馬車。

知情人隻覺得荒謬,而那些不知情的人紛紛露出驚訝之情。一趟微服私訪,還帶回一個美人......

待看清女子的麵容時,邵大將軍直接甩袖走人。

官家瘋了,瘋了,不可理喻!

今日迎接聖駕的都是朝臣,致仕的慕老宰相沒有前來,當他聽說官家帶著一個與邵婉有幾分相像的年輕女子回來後,拍了一下桌,“官家是讓美色衝昏了頭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慕時清麵色平平,心中沒有因為那女子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連看都不想去看一眼。

可他心如古井,不代表官家心如止水,次日傍晚就派人來請慕家兄弟進宮一敘。

因為慕夭的事,慕老宰相有些憔悴,不願意外出見人。見到人還要一遍遍跟人家解釋尋人的進展,沒有進展,有什麼可聊的。

深知官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慕時清整理完衣冠,攙扶著自己的大哥坐上馬車。

去往宮門的路上,慕老宰相叮囑道:“無論官家如何激你,你都不要動怒,一笑置之才是對你、對慕氏最好的保護。”

“小弟明白。”

帝王寢宮內,官家讓徐貴端上茶盞,“兩位來嘗嘗朕從南方帶回來的茶葉。”

慕老宰相飲啜一口,點點頭,“色澤清透,唇齒留香,乃極品龍井。”

“還是老宰相懂茶。”官家笑著看向慕時清,“沒想到這麼快又和先生見麵了,還以為與先生這一彆,要三四個年頭才能相見。”

慕時清頷首,“草民是回城探望兄長的,明日就要離開繼續遊曆了。”

他沒提去見寶珊和阿笙的事兒,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

此刻,汴京鮮少有人知道假玉佩的後續,更鮮少有人知曉季筱和寶珊等人的事,官家意味深長地笑笑,“朕從江南一座小鎮上帶回一名歌姬,歌聲百囀,餘音繞梁,這就讓她出來為兩位獻唱一曲。”

慕家兄弟心照不宣,誰都沒有開口拒絕。

官家拍拍手,徐貴引著弦兒走出來。弦兒手裡抱著一個琵琶,朝兩人福福身子。

慕時清垂眸飲啜,沒有去看弦兒的臉,倒是一側的慕老宰相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像,實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種出水芙蓉的氣質。

琵琶聲起,弦兒如泣如訴地唱起老曲兒,連她自己也不知,官家為何挑了這首曲子。

官家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餘光卻落在了慕時清身上,見他毫無觸動、一派淡然,不禁握緊了寬袖下的拳頭。

一曲終了,官家讓弦兒退下,對慕時清道:“她是雙胞胎裡的妹妹,特意領出來讓先生瞧瞧相貌,先生懂朕的意思嗎?”

慕時清起身作揖,朗聲開口,坦坦蕩蕩,“官家的好意,草民心領了,但草民心中已無情與愛,不會再染風月事,還望官家見諒。”

官家氣不過,不想當即動他,慕時清是聲名遠揚的大儒,在人們心中如皎潔的月光,若是無理由地動他,定會惹來百姓的不滿,得不償失。

而且,邵婉在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真的生了一個孩子,孩子與慕時清也是骨肉分離的現狀,今生都未必找得到……

官家在回來的路上反複思考著處置慕時清的利弊,最後決定先不動他。

“既然先生不願,朕不會強行牽紅繩,此事作罷。”

慕時清心中冷嘲,麵上不顯露,於當晚收拾好包袱,與兄長告彆,直奔江南而去。

與此同時,遠在江南小鎮的陸喻舟忽然收到線報,前不久派出去的密探,在某節度使的支郡上查到了太子的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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