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鳶兒警告癡女道:“在這兒,你不可亂講話,彆人要是問起,你就說你是我姐姐。”
癡女怕她又用鞭子甩自己,慢吞吞地點頭,“我餓了。”
“......”
*
前半晌,阿笙又要跟陸喻舟去堤壩,寶珊徹底冷了臉,“你再這樣,娘生氣了。”
阿笙摟著陸喻舟的脖子,說什麼也不鬆手,非要跟著去。
哪曾想陸喻舟還縱容起小家夥了,一連五天帶著他進進出出。
這日視察完堤壩,陸喻舟與當地的官員探討起近幾日的雨況,估計未來三日會有暴雨。若堤壩能承受住一連數日衝擊,那就大功告成了。
從堤壩上回來,已是日落黃昏,陸喻舟沒有著急回府,帶著阿笙逛起街市。
這些日子在堤壩上,看著陸喻舟與官員們談笑風生,阿笙心潮澎湃,將男人偉岸的身影深深烙進心田。
一路上,阿笙那張小嘴嘚吧嘚吧個沒完。
陸喻舟買了一杯香飲子,遞到他嘴邊,“潤一潤嗓子。”
阿笙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笑嘻嘻看著男人,“陸叔叔。”
“嗯。”
阿笙歪頭靠在他身上,害羞地啃起手指。
不知小家夥怎麼了,陸喻舟也沒詢問,帶著他繼續逛,一路買了許多東西。
等阿笙拎著打包的飯菜進屋找娘親時,發現娘親根本不理睬自己。
阿笙有點心虛,鼓著肚子站在門口,扭起腳尖,“阿笙回來了。”
寶珊坐在書案前翻著醫書,狀似沒聽見。
娘親從未跟自己置過氣,阿笙有點不適應,茫然地扶住門框,扁了扁嘴,“娘......”
可寶珊還是不理他,像是沒瞧見門口站著一個小胖墩,拿起筆在書籍上劃了一筆。
這種微妙的感覺對母子倆來說都很陌生,隻不過寶珊是帶著氣兒的,阿笙是心虛的。
胖胖的小手摳破了隔扇上的糊紙,阿笙扯開牛皮袋子,從裡麵拿出一個小籠包,討好地遞過去,“娘吃包子。”
寶珊側身背對他,把厚厚的醫書放在腿上繼續研讀。
阿笙繞到她麵前,舉起包子,“娘吃一個。”
好像吃了他的包子就會原諒他這個“叛徒”一樣,可寶珊沒有隨他的願,又轉過身背對他了。
哄不好娘親,阿笙急得直揪耳朵,顛顛跑到西臥,“陸叔叔,娘親生阿笙的氣了,不要阿笙了,嗚嗚嗚——”
說著話,小家夥扁嘴哭起來,是真的著急了,生怕娘親不要他了。
沒想到寶珊會跟一個孩子置氣,更沒想到小家夥內心如此敏感,陸喻舟抱起他走向東臥,停在隔扇外。
安靜的屋裡回蕩著小家夥的哭聲,寶珊心一澀,捏緊書頁,強行讓自己狠下心來,隻為了讓阿笙明白親疏遠近是不對的。
他們母子早晚要離開這裡,逃離陸喻舟的掌控,阿笙怎麼可以對陸喻舟生出親近感……雖然自己很自私,不讓他們父子相認,可事實擺在這兒,妥協隻會藕斷絲連,還會讓阿笙成為陸家人的靶子,陷入險境。
身為母親,她希望兒子能夠健健康康成長,而不是成長在勾心鬥角的大宅子裡。
可阿笙還小,哪裡會懂寶珊的苦心,見她不理自己,就以為自己要被拋棄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陸喻舟拍著小家夥的後背,淡淡道:“適可而止,你兒子不都跟你道過歉了。”
剛剛他在西臥更衣,就聽見東臥傳來阿笙的聲音,一口一個“娘吃包子”,討好意味十足,換作彆人,早就萌化了心,也就屋裡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會無動於衷。
寶珊沒搭理他,自顧自地翻著書頁。
陸喻舟走到書案前,強硬地掰開寶珊的手,將醫書合上,“彆裝了。”
寶珊抬眸,眸光帶著淡淡疏離,“我的家務事,大人也要插一腳?”
“你讓阿笙害怕了。”
“跟大人沒關係。”
原本是來勸說她的,結果被氣了一頓,陸喻舟冷笑一聲,“行,你也彆想要回兒子了。”
說罷,抱著阿笙走向西臥。
寶珊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雙眼,心裡不是滋味,悶疼悶疼的。
西臥內,陸喻舟把抽泣的阿笙放在椅子上,蹲在他麵前,試著哄道:“彆怕,你娘不要你,有叔叔呢,叔叔不會丟下你。”
這是尊貴的世子爺第一次哄人,哪知小團子張開嘴,哭得更大聲了。
陸喻舟揪住他的小粉舌,“彆哭了。”
“嗚嗚嗚——”嫌他指尖鹹,阿笙略略略幾下,掙脫開他的手,繼續哭。
陸喻舟拿出從街市上買來的糖果,往他嘴裡塞,“彆哭了,男子漢要堅強。”
阿笙用手背抹眼睛,他不想當男子漢了,隻想回到娘親懷裡,聽娘親溫聲細語地同自己講話。
晚膳時分,因陸喻舟特意吩咐,廚役做的全是阿笙愛吃的飯菜,滿滿一桌子。
可珍饈美味換不來阿笙的歡喜,阿笙趴在桌子上,扭頭盯著緊閉的東臥隔扇,淚眼汪汪,一雙小手摳著桌沿,無論陸喻舟喂什麼,他都不吃。
夜裡,陸喻舟把孩子交給小桃,自己去往東臥,叩門道:“開門。”
屋裡沒有反應,陸喻舟走到窗前,發現窗戶也被鎖了,就好像府中的女主人發了脾氣,將相公和兒子都攆出去了似的。
“寶珊。”
陸喻舟忍著火氣叩了叩窗欞,“你把阿笙嚇到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
陸喻舟心裡窩火,走回客堂,一腳蹬折了隔扇的門栓,連帶著隔扇也歪斜了一半。
聽見動靜,寶珊從書桌前抬眸,不鹹不淡地睨他一眼,繼續翻看醫書,好似醫書裡有黃金屋一樣。
走上前,陸喻舟扼住她的腕子,將人提溜起來,“阿笙不睡,你去看看。”
寶珊掙開,一言不發地坐回圈椅。
見她如此,陸喻舟猜透了她的心思,無非是擔心阿笙親近自己、離不開自己。
薄唇掀起一抹譏嘲,陸喻舟忽然摟住她的腰,將人扛起,扔在了大床上,隨即傾覆而下。
沒想到他會胡來,眼底閃過一抹驚恐,寶珊推搡道:“我沒心情。”
陸喻舟按住她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安心跟著我?”
還用問麼,寶珊扭頭看向一旁,用沉默代替回答。
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陸喻舟問到:“我若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呢?”
除了寶珊,沒人能給他那種超乎控製的悸動,和甘願打破自持的沉淪。
寶珊費力道:“我不...要。”
陸喻舟哂笑,附耳道:“我非娶你呢?”
“我會永遠消失在你的麵前。”寶珊忽然冷靜,任他褰起裾擺。
經年之後不複相見,是最絕情的話語,如一根無形的針,刺入陸喻舟的心口,使他心裡產生了難以言說的空虛。
他抬高寶珊的後頸,低頭吻住她,纏綿中帶著較勁兒。
“唔......”
呼吸不順,寶珊用圓潤的指甲刮了一下他的側頸,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西臥再次傳出阿笙的哭聲,寶珊心煩意亂,剛要推開身上的人,陸喻舟先一步撤離開,仰坐在床邊平複著呼吸,“去看看阿笙,他快哭啞了,你我之間的事,彆牽扯孩子。”
孩子是娘親心頭肉,寶珊哪舍得凶阿笙啊,可她怕離開時,小家夥對陸喻舟的感情已經收不回來了。
坐起身,整理好衣襟,寶珊趿上休息走向西臥,揮退了小桃,看著趴在榻上嗚嗚哭泣的小家夥。
阿笙很熟悉娘親身上淡淡的玉蘭香,一聞到味道立馬抬起頭,眼中溢出驚喜,又被委屈取代,咧著嘴吸了吸鼻子,趴回榻上,等著娘親來哄自己。
可娘親遲遲過來,小家夥可憐巴巴地爬下榻,揉著眼睛走過去,繡著小老虎的兜衣有點小了,遮不住胖胖的肚子。
低擋不住他的服軟,寶珊默歎一聲,蹲下來摟住發抖的小家夥,“彆哭了,娘過來了,再哭眼睛壞了。”
聽見娘親溫柔的聲音,阿笙哭得更凶了,聲音斷斷續續,帶著顫音:“彆...不...要...阿...笙...”
寶珊心疼不已,抱起他在屋子裡輕哄:“娘最喜歡阿笙了,怎會不要阿笙呢,但阿笙不聽娘的話,娘很傷心。”
“阿笙聽話。”阿笙軟趴趴地靠在寶珊身上。
寶珊抱著他走回東臥,瞥了陸喻舟一眼,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不想打擾母子倆的溫馨,陸喻舟上前揉揉阿笙的胖臉蛋,大步離開。
把兒子放在床上,寶珊揉著阿笙餓癟的肚子,“餓了?”
阿笙這才想起吃飯,努著小嘴點點頭,可等寶珊將飯菜端來,小家夥已經酣然入睡了。
凝著兒子的睡靨,寶珊親了親他的額頭,沒忍住,又親了親他的小手、小腳,在他耳邊溫柔道:“娘最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