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小外室 怡米 16110 字 9個月前

翌日清早, 大雨瓢潑,寶珊被悶雷擾醒,下意識去摸身側的阿笙。

阿笙睡得安穩, 沒有受雷聲影響。

屋外紫雷滾滾, 襯得屋內黑沉沉的。寶珊趿上繡鞋, 走到屏風後洗漱, 等來到客堂取飯菜時,發現陸喻舟已經收拾妥當, 撐起油紙傘準備去堤壩那邊。

雷雨交加的天氣,堤壩並不安全, 寶珊站在男人背後,那句“當心些”哽在嗓眼, 始終沒有說出口。

屋外風太大, 根本打不了傘, 陸喻舟讓人取來蓑衣和鬥笠,轉眸看了寶珊一眼,“走了。”

寶珊點點頭, 目送他清雋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端起托盤,寶珊回到東臥, 發現阿笙有醒來的跡象, 悄悄走到床邊, 靜靜看著小家夥爬起來。

“阿笙醒啦。”寶珊溫柔笑道。

見到娘親的笑靨,阿笙害羞地趴在被子上一動不動,可亂蹬的小短腿顯示出他的開心。

“咱們去洗漱好不好?”寶珊拍拍他的後背,把他抱起來。

阿笙吧唧親了一下娘親的臉頰, 紅著臉窩進她懷裡, “阿笙聽話。”

寶珊心裡澀然, 親了親他的額頭,“娘知道,阿笙最懂事。”

母子倆靜靜相依,小孩子很快忘記了不愉快,沒一會兒就在屋裡跑來跑去,發出咯咯的笑聲。

碼頭。

由於大雨傾注,船工們躲進漂台的棚子裡,擁擠在一起聊著閒嗑。

站在最裡麵的鳶兒嫌他們身上汗味重,把癡女拉過來,擋在自己麵前,“天天給你好吃好喝,現在幫我擋擋氣味。”

癡女嘀咕道:“就讓我吃了一天的飯。”

“你再抱怨?”鳶兒抬手就打,凶憨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像對待家人。

有船工看不下去了,勸了幾句,被鳶兒一腳蹬出棚子。

倏然,漂台因過於承重,哢地一下斷裂開,河水很快漫過眾人的腳麵。

反應快的迅速朝石頭壘的岸邊跑,反應慢的如下水餃一般噗通噗通掉進河裡。

一時間,慘叫連連。

鳶兒也不慎落水,末了還不忘拽住欲跑的癡女,兩人一同墜入水中。

碼頭發生事故,官府和方圓幾裡的醫者們紛紛趕去救援。

聽聞消息,寶珊把阿笙交給小桃,提起藥箱也要去救援,卻被嬤嬤攔下,“沒有相爺的首肯,老奴不能放行。”

金絲雀就是如此,受人牽製,沒有自由,寶珊心中著急,淡聲道:“阿笙在你們手中,我還能逃跑不成?”

嬤嬤和小桃對視一眼,軟了口氣,“那夫人早去早回,彆讓我們為難。”

寶珊應下,披上蓑衣趕往城外。

此時的碼頭上傷患眾多,醫者人手不夠,官府派人去附近幾座城池調遣了軍醫,可軍醫趕來還需要一些時間。

寶珊趕到時,就瞧見許多骨折的傷患正在排隊等待擔架。

天空放晴,官府讓負責的人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幾人,想是順著水流被衝走了。官兵立馬沿著河畔搜索起來。

而此時,陸喻舟等官員也匆忙趕來,加入救治隊伍。

雖然不懂醫術,但還是掌握一些正骨、止血的技能,是以,陸喻舟拿起藥膏和白布,沿途為傷患包紮傷口。視線不經意瞥向折斷的漂台,發現寶珊和幾名醫者正架著落水者往岸邊走。

無暇他顧,陸喻舟全身心投入到了救治中,沒再去關注寶珊的一舉一動。

在距離碼頭很遠的支流上,一匹駿馬俯低脖子飲水。這是一匹汗血寶馬,通體沒有一根雜毛。

剛剛抵達這裡的慕時清還不知碼頭那邊發生的事,正拿著毛刷給馬匹清洗。男子身量頎長,依然穿著一身勝雪白袍,無論年過幾旬,溫潤不變,從容淡然。

“噗——”

馬匹吹了一下鼻子,噠噠噠原地轉圈。

慕時清淡笑,撫撫它的鬃毛,剛要收拾好褡褳準備出發,忽然聽見上遊傳來爭吵聲。

“給我站住!”

“我好餓啊,想吃野果。”

“我讓你站住!”

“你彆掐我。”

慕時清心口驀地一縮,第二道聲音似從心底萌發而出,帶著擊破霧靄的威力,衝擊他的心房。

腳步不自覺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在撥開叢叢灌木時,在一處岸邊發現了兩名年輕女子。

一名女子背對著他,正在燒火晾衣,另一名女子爬上樹乾摘野果。

慕時清隻瞧清了爬樹的女子,眸光一斂,世間竟會有與婉兒如此相像的人......

可就在他怔愣時,樹上的女子將一個紅彤彤的果子砸在了燒火女子的頭頂。

燒火的女子揉揉頭,抱怨道:“你給我砸迷糊了。”

這道清甜的聲音......

瞳孔微震,高大的身軀竟被風吹動,慕時清甚至忘記了呼吸。

鳶兒察覺到灌木叢那邊傳來細碎聲響,眼一橫,趕忙躲進茂密的樹冠中,手裡握著一把匕首。

若是追兵來了,她決定丟棄癡女,自己逃走。若不是官兵,她會要了闖入者的命。

視線中出現一名白衣男子,儀表堂堂、麵如冠玉,一步步走到癡女的身後。

鳶兒沒見過慕時清,自然不清楚他的身份,見他隻有一個人,準備伺機而動。

而毫不知情的癡女正在小口啃著野果,酸得她皺了皺眉頭,剛要起身去河邊舀水,卻被人扣住肩膀扳過身子。

“嗯?”癡女眉頭緊皺,愣愣看著突然出現的男子。

凝著這張時常入夢的嬌靨,慕時清幾近哽咽,“是你...婉兒...”

那個令他相思成疾的女子,竟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向他乾涸的心湖注入了水源。

可她為何容顏未變,亦如初見?

麵對陌生人,癡女有些害怕,扭頭看向樹杈,卻未見到鳶兒的身影。

因為太過激動,慕時清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子身上,疏忽了提防,以致於挨了鳶兒一刀。

鳶兒以為得手,心中一喜,卻不想被男人一腳踹飛。

後背抵在樹乾上,鳶兒吐出一口血,深知不敵對方,握著匕首逃跑。

沒掌控周遭的情形,慕時清不會貿然去追,可當他轉身時,發現癡女朝著另一個方向跑開了。

心頭一緊,再顧不得其他,慕時清追過去,一把將她拽至跟前,“婉兒!”

癡女掙了掙,沒掙開,“你放開我,我不吉利。”

不吉利?

慕時清扣住她的後腦勺和腰肢,將人牢牢梏在懷裡,即便年紀對不上,他也能確定她就是他的婉兒,“說清楚,為何說自己不吉利?”

掙不過他,癡女泄了力氣,“季筱說我是個不吉利的人,誰遇到我都會倒黴。”

季筱......

這是一個多麼久遠的名字。

肩膀傳來痛感,拉回了思緒,慕時清“嘶”一聲,臉色逐漸蒼白。

癡女疑惑,“你怎麼了?”

“傷了。”

適才那一幕,她明明瞧了整個過程,卻問他怎麼了?

凝著她清澈的眼眸,慕時清心口一滯,感覺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不諳世事的癡兒。

*

夜暮沉沉,將最後一名傷患送上擔架後,陸喻舟和欽差們拍拍衙役和醫者的肩,道著“辛苦”的話。

搜救人員返回,將被河水衝走的船工們也全部帶回,因鳶兒和癡女不在名冊上,除了辰王的眼線,無人在意她們。

眾人散去,陸喻舟跟同僚們打聲招呼,徑自朝寶珊走去。

寶珊坐在碼頭前的石墩上,正在教一名船工的幼子折紙螞蚱,見男人走來,將紙螞蚱塞到男娃手裡,揉揉他的頭,背起藥箱,“可以走了?”

“嗯。”陸喻舟極其自然地接過藥箱,背在一側肩頭,也不嫌人多口雜,牽起她的手往回走。

寶珊收了幾次,沒有如願,也就由著他了。

兩人今日都穿著淺色衣衫,一個清雋如風,一個溫蘊如陽,並肩走在一起時很像從雲岫中走出的隱士。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有欽差打趣道:“想必回城就能喝到陸相的喜酒了。”

另一名欽差嗤一聲,“那女子是陸相養在這裡的外室,登不上台麵。你就瞧著吧,等過幾日咱們回到皇城,陸相絕不會跟緗國公談起這段風月。而緗國公最注重門麵,是絕不允許陸相養外室的。”

這些私語飄散在風中,送不到寶珊的耳朵裡,但事實明擺著,寶珊何嘗不知自己的處境,說不定,等陸喻舟離開,就會有人來給陸喻舟收拾爛攤子,到那時,她和阿笙哪還有活路。

行至街市時,陸喻舟瞥見一家胭脂鋪,知道寶珊平日裡拮據,整日素麵朝天,起了一些討好的心思,“咱們進去看看。”

寶珊停下腳步,“我不缺胭脂。”

“我給趙夫人買些,你陪我挑挑。”

這理由好生拙劣,陸喻舟對趙氏恨之入骨,怎會主動給她買胭脂?除非想在胭脂裡摻毒,毀了趙氏的容,不過,即便他誠心取悅趙氏,趙氏也不敢塗抹啊。

店家看陸喻舟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含笑著上前招呼:“這位爺要給夫人挑點什麼?小店的胭脂顏色是最全的。”

陸喻舟看了寶珊一眼,淡笑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水粉全部打包一份。”

見過出手闊綽的,沒見過這麼闊綽的,店家以為自己聽差了,“爺確定每樣都要一份?”

陸喻舟掏出一錠銀子,“夠嗎?”

“...綽綽有餘。”

寶珊僵著臉問道:“大人隻是給趙夫人買,需要買這麼多?”

“明知故問。”陸喻舟不是那些縱橫風月的公子哥,不懂如何討美人歡心,他對寶珊時而溫柔,時而犀利,大多時候全憑心情,並不會顧及寶珊的感受。

聽得此言,寶珊道:“我不需要胭脂水粉。”

一旁的店家笑嗬嗬道:“夫人天生麗質,已是傾城之色,若再以上等胭脂裝扮,定會出落得國色天香。”

架不住陸喻舟願意當店家眼中的肥羊,寶珊自知管不住,沒再多言一句。

陸喻舟又問道:“有螺子黛嗎?”

螺子黛點翠柳眉,是最上等的青黛色顏料,價錢極為昂貴。店家心裡樂開了花,笑著為他們打包。

拎著沉甸甸的胭脂水粉,陸喻舟挽起寶珊的手走出鋪子。

沿途有販賣玩偶的攤位,陸喻舟拉著寶珊走過去,“給阿笙買一個吧。”

昨兒有些虧欠兒子,寶珊心裡過意不去,於是認真挑選起來,還趕在陸喻舟之前付了錢,抱著一隻狐狸玩偶快步走向小宅,不想再與陸喻舟閒逛。

當阿笙瞧見娘親和陸叔叔一起回來,漆黑的瞳眸溢出笑,不帶任何雜質,純淨清透。

他半舉著藕臂跑過去,撲進寶珊懷裡,“娘。”

寶珊蹲下來,一邊給他擦汗一邊詢問小桃:“阿笙有好好用膳嗎?”

小桃福福身子,“小少爺乖巧的很,一點兒也不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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