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大步離開,在寶珊看不到的角落,狠狠掐住自己的右手虎口,擠出幾滴黑血,隨即自吮起來。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上漲,偶有河魚自動跳上了岸。
清理完傷口,陸喻舟掬起一把水漱口,之後撿起地上的幾條河魚,捆綁在柳條上,返回山洞。當瞧見寶珊一瘸一拐地在洞口拾枯枝,快步走過去,“你坐著,我來。”
“地上涼。”寶珊隨口扯個理由,將撿來的枯枝搭在一起,仰頭道,“你來生火。”
這項野外生存技能,她真的很佩服這個男人。
將河魚放在地上,陸喻舟蹲下來鑽木取火。
寶珊呆在一旁,本來想學習一下這項技能,卻發現他虎口紫青,伴著紅腫。
“怎......”看見傷口,寶珊才知曉他也被咬了。
陸喻舟並沒有以此邀功,淡淡交代道:“那邊有條河,你去舀些水喝。”
“嗯。”
寶珊悶頭離開,心裡不是滋味。
站在河邊的磐石上,從不多愁善感的女子歎了一口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她喝完水準備離開時,發現水裡飄蕩著一種水草。她在醫書上見過這種水草,可解毒化瘀、消炎止痛。
想起陸喻舟紅腫的虎口,她脫下繡鞋和足襪,淌進了水裡。
返回岸邊時,裙裾濕了一大片,腳後跟的傷口也有些疼。
晾乾腳丫後,她將幾根水草折斷送入口中,咀嚼幾下後吐出來,敷在傷口上,又將衣袖撕成布條,包裹住傷口,之後穿上鞋襪,一瘸一拐地回到洞邊。
此時,陸喻舟已經將河魚架在了烤架上,見她回來,問道:“怎麼這麼久?”
寶珊彎唇,遞上水草,“這個能解毒消腫,你快嚼爛,敷在傷口上。”
對這水草有些印象,陸喻舟淡眸問道:“哪裡來的?”
寶珊將事情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催促道:“你快些。”
所以,她剛剛淌水了?
出乎寶珊意料,陸喻舟不但沒領情,還沉著一張臉不理睬她。
伸出去的手臂都酸了,寶珊問道:“不信我嗎?”
陸喻舟拿起木棍戳起火堆,“你還能再狼狽點嗎?”
一個不會鳧水的人孤身淌水,加之下雨水麵上漲,要是被水流衝跑了怎麼辦?他去哪裡找她?又怎麼向慕、邵兩家交代?
他又該怎麼辦?
不知自己哪裡惹到了他,寶珊垂下手臂,折了水草塞進嘴裡,咀嚼後吐出來,“伸手。”
陸喻舟坐著不動,寶珊走上前,抓起他的右手,將草藥敷在上麵,隨即撕扯自己的衣袖,替他包紮好,“傷口不能沾水,你注意著些。”
“你也知道傷口不能沾水?”看著虎口上的蝴蝶結,陸喻舟沒有緩和語氣。
寶珊坐在一旁,好脾氣道:“我沒事。”
身側的男人嗬笑了一聲,聲音很輕,不易察覺,但確確實實是嗬笑了。
覺得他小題大做,寶珊不想理會,雙手托腮盯著篝火上的烤魚。這次攏共烤了三條,也不是很夠吃,但昨晚他隻吃了一些烤糊的魚皮,今日無論如何也該讓他填飽肚子。
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陸喻舟沉悶地看著包紮的蝴蝶結,又看了一眼她缺了半尺衣袖的石榴裙,不自然道:“等回城,我還你一身衣裙。”
在她麵前,他無法用“送”這個字眼,因為她不會接受。
心裡滿是無奈,送東西給喜歡的女子,是一件能溫暖身心的事,可若被回絕,不但溫暖不了身心,還會有種被兜頭澆灌涼水的感覺。
也真好笑,自己何時落魄到這般田地?
陸喻舟內心歎息,用木棍將三條烤魚扒拉出來,遞給寶珊兩條,故意用平淡的語氣道:“自己吃吧。”
昨夜還柔情蜜意地喂食,今兒就變了態度,這種做法多少有些試探的意味。豈料,寶珊麵色如常地接過一條插棍的烤魚,誠懇道:“我吃一條就夠了。”
揮出去的拳頭砸在棉花上,陸喻舟頓生無力感,不知該如何討她歡心。就好像一個帶著情緒的人與一個毫無情緒的人走在一起,最後難過失落的人大多是前者。
寶珊吃東西很慢,又刻意放慢了速度,是以,等陸喻舟吃完一整條魚,趕忙道:“你把那條吃了吧,彆浪費。”
知道她在讓著自己,陸喻舟將那條魚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他是男子,飯量肯定大一些,可他太犟,還賭著氣兒,寶珊順了他的意思,“行。”
吃完一頓不算飽腹的烤魚,寶珊開始期待著救援者的到來,可遲遲沒有見到人影。
相比之下,陸喻舟更為淡然,“彆著急,該找到時自然會找到。”
寶珊也不相瞞,如實道:“我擔心阿笙見不到我,會哭鼻子。”
想起小團子隱忍委屈的模樣,陸喻舟心裡也很難受,“阿笙有很多人陪伴著,你不必太擔心。”
寶珊點點頭,“我知道。”
或許,她的阿笙比她想象的更堅強。
此時,白白胖胖的小團子正趴在慕時清和邵婉的屋子裡,盯著月亮門的方向,耷拉著肉嘟嘟的小臉。
慕時清遞過來一勺粥,“來,阿笙。”
阿笙張嘴吃下,吧唧吧唧舌頭,“外公,娘親怎麼還不回來?”
“你娘還忙呢,傍晚就會回來。”慕時清夾起幾根青菜,遞到外孫嘴邊,“張嘴。”
阿笙乖乖順順地吃完一頓飯,揉著圓圓的肚子,靠在邵婉身邊,盯著半開的窗子,一臉的不高興。
突然,窗前出現一個老虎布偶,張開血盆大口道:“阿笙有沒有好好吃飯?不好好吃飯,老虎我就把他叼走。”
阿笙趴到窗前,探身向外看,見白發老爺爺蹲在窗下,手裡舉著一個布偶。
“爺爺。”
小團子張口喚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欣喜。
緗國公站起身,揉了揉孫兒的腮幫,將老虎布偶塞進他手裡,“拿著玩。”
布偶轉移了阿笙的注意力,小家夥將布偶套在手上,同邵婉玩了起來。
慕時清走到窗邊,剛想開口,發現緗國公眼白充血,一看就是一夜未眠加上焦慮過度,“回府休息吧,今兒就能找到人了。”
汴京世家都知,緗國公父子感情不和,但血濃於水,這份父子情是割舍不斷的。兒子失蹤,做父親的怎麼可能無動於衷,而且,緗國公和陸喻舟的關係,並非恩斷義絕,而是一個口拙,不懂哄,一個賭氣,不去溝通,時日一久,也就成了“陌路父子”。
兒子失蹤後,緗國公不僅說服自己接受寶珊這個準兒媳,也看到了妻子虛假的一麵。
其實,打從妻子上次替兒子故意說一門很衰的親事,他就瞧出了端倪,但他向來心大,包容性強,沒有去過多的計較。
可這一次,他徹徹底底看到了妻子對兒子隱藏在骨子裡的恨意。
明明妻子眼中有笑,卻要刻意裝出悲傷的樣子,讓他寒心。
*
時至晌午,還是沒有等來救援的隊伍,為了轉移寶珊的注意力,陸喻舟在地上畫了一張棋盤,又撿了許多顏色深深淺淺的石頭子,拉著寶珊坐在地上下棋。
為了燃起她的鬥誌,陸喻舟提出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想來也是陸喻舟的棋藝更高,寶珊又不傻,怎麼可能答應他。
無論陸喻舟怎麼變著法的誘哄,她都無動於衷,“激我沒用。”
男人輕笑,“那這樣,我閉眼跟你下棋。”
盲棋嗎?
男人解釋說,並非盲棋,而是閉眼落子,落錯地方也認。
這個條件還算可以,寶珊單手托腮,撚起一顆深色的石頭子,“那你再讓我幾步。”
得寸進尺的本事練就得爐火純青,陸喻舟溫和道:“好,隨你。”
寶珊從心裡布羅好棋局,點頭應下了,“先提要求,還是後提要求?”
看她穩操勝券的模樣,陸喻舟撚起顏色淺的石頭子,把玩在手裡,“也隨你。”
怕提了要求,他會反悔,寶珊平靜道:“後提吧。”
“好。”
寶珊遞上自己的絹帕,“蒙上。”
小女人還挺較真,陸喻舟覺得好笑,暫忘了煩悶,接過絹帕蒙住雙眼,“你先。”
棋局開始,寶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加之陸喻舟時不時落錯“棋子”,致使棋局的勝負一目了然。
寶珊自信滿滿,都想著跟他提要求了,可棋局行至收官時,對方忽然穩住陣腳,落子又快又準,大有扭轉乾坤之勢。
看著棋盤上所剩無幾的深色石頭子,寶珊僵了小臉,
輸了。
輸的心服口服。
陸喻舟扯掉絹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之前的劣勢是他刻意營造的假象。
願賭服輸,寶珊彆開臉,心虛地道:“你提要求吧。”
誰知,陸喻舟淡淡笑開,長眸瀲灩生波,“我的要求是,反噬你的要求。”
反噬?也就是說,她要把自己對他的要求倒過來......
寶珊囁嚅了,她想向他提的要求是,等脫險後,彼此彆再往來。
見她僵坐著不動,陸喻舟撣了撣袖口,不鹹不淡地道:“說說,你本打算對我提什麼要求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我把最後兩句話修改了,還加了一段緗國公的心理活動~寶寶們不必回頭去看,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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